满园春色关不住，浅谈“性”在韩国情欲电影里的意义

经典情欲电影《巴黎最后的探戈》，从 2007年女主角玛莉雅斯奈德初次于采访中坦言拍摄过程“备受羞辱”后，再次于去年底引起热议。不仅媒体大肆报导，好莱坞影星们纷纷在社群网站上指责导演贝托鲁奇以及以“教父”扬名国际的演员马龙白兰度，在未经女演员同意下，实际进行肉体上的侵犯。导演在舆论压力下，解释实情并未像媒体所言有任何性器官的侵入行为。为了让女星的反应逼近被羞辱的真实感，马龙白兰度依据拍摄前与导演的秘密协商，在未告知女演员的前提下，于其私密处涂抹奶油，以女星当下的惊吓反应做为艺术的牺牲。这样的行为屏除不符合职业道德这样限制人性行为的最低门槛外，凸显了事件中两位男性对于女性“被屈辱”的表现手法，是以主宰对方性自主的角度切入，无非体现了父权主义下物化女性的态度，令人唏嘘。

谈到情欲电影里的写实影像表现以及尺度，不能不提及韩国。其发达的情欲电影发展，可追溯到上世纪80 年代。在金斗焕的倡导下，密集发展运动（Sport)、情色（Sex)、影视（Screen) 产业，其中对于电影内容的开放态度更是史无前例，导演们顺势逐步拓展了电影的尺度，而蓬勃的情欲电影也油然而生。更在 90 年代韩国废除审查制度改采分级制度后，言论开放让情欲电影多了不同的背景，得以多方发展与转型，时至今日，探讨的深度更加不同以往。

除了标榜情色尺度以累积票房的情欲电影《霜花店》、《人间中毒》、《丑闻》等展现性解放的观念的影片外（《霜花店》点出性向的意识、《人间中毒》讨论到性与爱的分隔或结合、《丑闻》探讨出传统女性的性自主），

亦有以性的丑恶为出发点，以真实犯罪案件为背景的剧情片：《素媛》、《韩公主》、《熔炉》、《玩物》等，揭露了韩国法案与传统民众对于性罪犯的纵容，诸如：以酒乱性非本人意识可操控，可获得减刑或倾向私下和解 ; 儿童性侵犯未有专制的法律，导致更多孩童受害 ; 对于被害人的指责远多于加害人，造成二度伤害 ;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权下的职场性交易与骚扰等。所幸大众因这些电影而哗然，推动修改或立定相关法案，再次证明电影是足以改变现实的媒体。

《熔炉》上映第37日，韩国国会以207票赞成，1票弃权，压倒性通过《性暴力犯罪处罚特别法部份修订法律案》。《素媛》上映后引起大众讨论，时任韩国总统的李明博出面向全国民道歉，并很快修改了强奸尤其是强奸幼女的法律法案，2012年韩国推出化学阉割，就是因为该案件的推动。

韩国情欲电影的题材众多，不乏爱情、历史、文学等元素。其中独树一格的导演莫过于金基德，时常将性与伤痛、暴力、血腥等负面情感结合。不仅在《圣殇》里运用了宗教中的圣母圣子像为题材，更在《漂流浴室》中运用鱼钩，象征肉体买卖背后爱的痛楚。处处能看到其大胆且禁忌的叙事手法，虽然这样的艺术片作品在韩国当地较不受商业市场的爱戴，但在欧洲却屡获佳绩。

反观较商业的情欲电影，也不乏佳作！以下整理近年我个人较喜欢的情欲作品，并浅谈这些片中“性”的定位以及意涵：

1. “性”填补了两个心灵的空缺。

有在关注韩国影视的朋友，必定无法否认 2016 可称为孔刘（侑）年。一年内有三部电影可看到他的踪迹：《男与女》、《釜山行》、《密探》，其中《釜山行》为当年度票房冠军，《密探》也荣登季军宝座。虽然《男与女》在票房表现上不尽理想，但其唯美的影像以及细腻的情感处理，在近期的韩国爱情电影中表现相当出色。《男与女》又名《关不住的诱惑》，带领观众回归到摒除了社会角色后真实的男女情感。在韩国，一旦夫妇拥有了孩子，旁人对他/她的称呼便会变成“某某爸”、“某某妈”。在面对破碎的家庭，以及养育特殊孩子的沉重压力，换来的是一颗空有脉动的心，等待心动的无力灵魂。短暂卸下社会期盼以及婚姻枷锁，赤裸面对最原始的心灵需求下，婚姻的意义与价值，其存在的社会、家庭延续意义与海誓山盟，是高于自我还是次于？

2. “性”为女性挣脱父权的自主象征。

享誉商业与艺术盛名的《下女的诱惑》，其韩国片名为《小姐》。若以原片名《小姐》来看，其性的抉择从一开始便为主角小姐所主掌，尽管长期备受父权的囚禁，但仍有自主空间放纵情欲。以片名《下女的诱惑》来看，则能解读为女二下女，为诱使小姐性解放的契机。我个人还是较偏好韩国原先的片名，认为性为天性而不是借由某方诱惑而启动，且更能彰显性自主意识。片中以剧情辅助设定显现父权无处不在，如主角所居住仿佛古堡的大宅，便是哥德罗曼史文学中锁链女性的象征。而叔父胁迫主角阅读的萨德侯爵《茱丽叶》、中国经典《金瓶梅》，以及暗房中养育的巨大章鱼取自于葛饰北斋的《章鱼与海女》图，均为男性视角下的文艺作品。

3. “性”为堕落的始源

从历史以及文学的记载来看，许多政权的灭亡时常与性扯上边。中国有“红颜祸水”的说法，而韩国则有“三大妖女”：郑兰贞、张绿水、张禧嫔。历史改编电影《奸臣》，便是以三大妖女中的张绿水以及暴君燕山君的故事为依据，描述奸臣如何在暴君爱好酒池肉林的行径下，以荒诞的万女朝贡仪式“采红史”讨好君主。影片以韩国的传统说唱方式，道出了乱世英雄与奸臣定义的提问，究竟在乱世中配合君王喜好而不敢有他言的臣子，便为奸臣吗？

4. “性”为占有的欲望宣泄

文学改编电影《方子传》，取自于韩国经典爱情文学《春香传》。道出身为妓生与奴婢后代，代代为贱民的阶级哀歌。韩国的妓生如同我们较熟悉的日本艺妓，都受过琴棋书画的培训，在宴会表演奉客。历史中更有些妓生成为著名的文学家、诗人（如黄真伊）。妓生大抵上不卖身只卖艺，但要成为真正的妓生，需要经过“加髢”仪式，加髢后妓生不仅可带上华丽的假发髻，也可如两班贵族一样穿金戴银，但加髢大多暗含出卖初夜的意思。而《方子传》则以“加髢”为情欲纠葛的初始，发展出三角情感中的占有欲望。探讨在剥去欲望的面纱后，残存的本质究竟是真情还是占有？

如同法国哲学家乔治巴代伊于著作《情色论》中提及，性不等同于情色，情色也绝非如一般人想像那样，是个轻浮议题。若排除了生命中激情冲动的作祟，则时常会与现实人生脱钩。而情欲电影中的性，不一定是仅为吸引眼球的设定，而可能在剧情的推进上成为必须的填补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