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很多心怀电影梦想的年轻人来说,各类电影节上的项目创投环节,是他们圆梦征程的第一站。和素人选手通过站上选秀舞台,来获取进入娱乐圈的资格一样,这些还浪迹在电影圈边缘甚至外围的创作者们,也希望通过创投,为自己迅速搭建一条通往资本与市场的快捷通道。
小编专稿
对于很多心怀电影梦想的年轻人来说,各类电影节上的项目创投环节,是他们圆梦征程的第一站。和素人选手通过站上选秀舞台,来获取进入娱乐圈的资格一样,这些还浪迹在电影圈边缘甚至外围的创作者们,也希望通过创投,为自己迅速搭建一条通往资本与市场的快捷通道。
而一年一度的北京国际电影节,恰好为这份希望提供了载体。
今年是“北京国际电影节·电影市场项目创投”的第七届。在过去的六年中,从这个平台上已经相继走出了《我的特工爷爷》、《喊·山》等院线电影,以及《南极绝恋》、《七十七天》等即将登上院线的影片。尽管相较于金马、上影节等资深对手,北影节创投会举办的时间并不算长,但由于它的开放性、资源集中等绝对优势,这里已逐步成为业内无法忽视的重要平台。仅今年,组委会收到的项目申报就有712个,他们要从中挑选10个进行最终的公开展示。
“712:10”这也向我们讲述了希望的另一面:有魅力,有诱惑,当然也会有失望。
Part1.带一个想法来,换一部电影走
如果你在4月19日的下午,走进北京国际饭店会议中心二楼的报告厅,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位穿着灰色卫衣的演讲者正站在舞台的侧面,阐述着身后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他一只手握着话筒递到嘴边,被放大传出的气息有些不稳;另一只手则拿着遥控器垂于身前,时刻准备着在适当的间隙让PPT翻到下一页。整个过程,他的发言打了数次磕绊,表情有些紧张慌乱,显得稚气未脱。
在演讲者正对面的台下,是坐了6成满的听众席。一张铺着蓝色桌布的长桌摆在坐席中央,将其中三位听众与其他人明显区隔开来。这三位的动作始终保持在低头看资料和抬头看选手两个状态间交替切换,而其余大多数人,则直接将“漫不经心”四个字挂在了脸上。
此般场景像极了大学毕业的答辩会。
张翰生凭借《森山之雾》获得创投的特别大奖
事实上,台上的这位演讲者的确刚毕业不久。他叫张翰生,是云南省艺术学院16届导演系毕业生,刚来到北京一年,目前是一名签约编剧。此次,他带着自己的编剧作品《森山之雾》,参与北京电影节创投单元,并作为最终入选的10个优秀项目之一,获得了现场宣讲的资格。
而他所面对的听众,正是评审桌后的三位资深电影人——著名编剧何冀平、知名导演李杨以及资深制片人陶昆,以及散落在坐席中,来自各大电影公司负责项目开发的工作人员。
用15分钟宣讲打动所有人
所谓“创投”,其实是借用了金融行业“创业投资”的概念。在电影圈,一个项目的含义就是一个剧本,而创业行为就是让这个剧本变成一部电影。
按照北影节创投会规则,10个入围项目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当天的宣讲次序,并分别完成15分钟宣讲 评审提问两个环节。由于个别演讲者超时,原定于4点结束的创投会最终延续到了接近6点。
张翰生是当天第6个上场的演讲者。他带来的项目《森山之雾》是一个环保题材的悬疑惊悚作品,通过一个返乡人的视角,一步步揭穿整个村庄都在参与的谎言。剧情来自于他的个人经历——一个偏僻穷苦的小镇里,居民们都领着电石厂的补贴,代价则是他们的健康。
故事本身的精彩程度和台上演讲者的临场发挥,都将被视作为评价该项目是否“靠谱”的关键因素。就像圈里常说的段子:能用5分钟打动制片人的故事才是好故事。尽管张翰生在宣讲时出了一些小错,但其剧本呈现出的现实主义元素、浓厚的地域民俗特色,以及集体犯罪式的寓言故事令大家很感兴趣。如果一切顺利,在他走下舞台时,能带走的很可能不止是一张获奖证书,而是一部真正的电影。
“我想把它弄出来!”张翰生语气坚定向小编表示。通过创投平台发声,寻找潜在的合作伙伴,是他这次报名参加北影节的主要目的。此前,他曾在“NEXTIDEA”剧本大赛的推介会上遭遇了另一种尴尬,由于项目商业元素不够,向他“递名片”的制片方寥寥无几。“我其实挺没自信的,看人家做项目推介时都宣布了各种拟请演员,我想都没敢想。”
然而,对于台下的评审和听众来说,创投大会可不仅是演讲大会,他们需要考量的还是整个项目的可操作性。提问环节,制片人陶昆的第一个问题就简单直接:“立项通过了吗?”由于担心故事会涉及到一定的民族元素,他接着追问:“是梗概立项还是全剧本立项?”现场气氛也随着提问陡然紧张起来,在听到张翰生肯定的答复后,整个大厅都松了一口气。
著名编剧何冀平、知名导演李杨以及资深制片人陶昆担任本届创投的终审评委
这显然是《森山之雾》最后能够获得当天分量最重的“特别大奖”的重要原因。担任本届创投单元初审评委的马巍就很看好这个项目,他曾经以项目方、项目评审等不同身份参与了几乎每一届的北影节创投。
在他看来,创投平台所谓的评价标准就是:“足够有趣,拍得出来。”获奖结果也代表了平台对于这类项目的肯定,“现在国内的电影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电影节不能完全跟着市场走,这些项目需要电影节出来帮一把。”
“带一个想法来,换一部电影走。”让资本与市场在这里找到年轻人,这或许就是创投平台建立的初衷。
Part2.把机会留给新人
“听了一天,除了个别一两个项目还凑合,其余质量都比较一般。”一位制片人对19日全天的宣讲环节,做出如上评价,语气中流露出难掩地失望。
“不成熟”似乎是今年北影节创投单元最大的标签。其中一个构思宏大的科幻项目,就让评委们有些“犯难”。在提问环节中,某评委试探性地询问宣讲人项目预算大概多少,得到的答复是“2.5亿元”。随后的几秒钟里,沉默的气氛让会场有点尴尬——不是数额太大了,而是太少了。
《森山之雾》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在20日争取海外推广名额的评选上,来自好莱坞的评审只有一个疑问:“预算多少?”张翰生的答案是1000万。评委之一的鼎晖文化产业基金创始合伙人朱辉龙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你用不了这么多钱。”
这是“不成熟”项目面对市场的第一课。
创投项目负责人回答评委的提问
在10个入围的项目中,有一个“例外”引起了所有听众的注意。这是由某畅销作家担任编剧的故事,类型是时下流行的青春爱情。据初审评委回忆,“该项目在盲选阶段高分通过,我们根本不知道作者是谁。只是觉得项目本身已十分优秀,尤其是对白生动,很打动人。”在确认了项目版权问题以及作者参选身份后,进入复选环节,依旧让所有评审大吃一惊。
现场宣讲中,该项目除了常规的故事介绍外,还播放了一支由知名演员配音的概念短片。这样的资源以及项目规划的完成度,显然是同台的其他参赛者所不具备的。几位在场的制片人在私下纷纷议论,“这是那个谁吗?”“还真是那个谁啊!”“这个项目,差两个鲜肉演员就可以开拍了。”
然而,最终的4个获奖项目中,并没有它。
对此,北影节创投活动的承办方,艺恩汇主管合伙人陈彩云向小编解释道,“创投就是给市场去选新人、新项目,这个是最重要的。太成熟的项目反而不适合这个平台。我们最应该干的就是打开胸怀,去把这些新人找出来。”。
一个不成熟但是有创意亮点的项目,往往比类型准确的成熟项目更有价值,也更值得创投平台去为它制造机会。最终获得“最具商业潜力奖”的《塔台惊魂》,就上演了一出纯素人的胜利。
该项目的编剧刘晓峰,来自山城重庆,其本职工作是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礼宾部主管。“我原来是写网络小说的,这是我写出的第一个剧本。”《塔台惊魂》的故事灵感源于他一次飞机延误的经历,并由此萌生了对空管员这一职业的好奇,进而创作了一个悬疑惊悚的故事。
宣布奖项时,刘晓峰迟迟没有反应,在旁人的提醒后,才慢慢走上领奖台。从动作到神情都在诠释一个词:“难以置信。”
评委陶昆看中这个项目的原因并不复杂:“这个项目如果最终拍成了,在类型上对国产商业片是一个创新。还真用不了多少钱,一间屋子、几个演员就能搞定。”
Part3.让洽谈打开投资通道
在电影《爱乐之城》中,女主角的演艺生涯因为一次并不算成功的舞台剧表演而发生了转机——观众人群中的一位制片人恰好成为了她的贵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创投平台也承担了贵人的角色,让项目给更多的人看到,才有拍成电影的可能。
江均的《老卫兵》项目通过创投变成电影《我的特工爷爷》
2013年北影节创投“特别大奖”《老卫兵》就是这样的例子。这个剧本在参加创投之前,已经送到了不少制片人的案头,屡屡碰壁的原因是他们对于影片商业性的怀疑,以及担心故事中包含的特工元素和境外取景的安排,会给项目带来风险。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老卫兵》的编剧江均带着项目来到了北影节的创投平台。后面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个项目不仅最终拿奖,而且被安乐电影公司的老板江志强看中,变成了电影《我的特工爷爷》,票房3.24亿。这让很多制片人觉得自己当时看走了眼,它也成为了北影节创投平台的最好广告。
一组数据显示:今年北影节共有712个项目申请进入初审,比去年增长了5.6%。去年收到的项目是674个,较前一年增长了48%。项目数字的变化,就是中国电影市场发展的一个缩影。
火爆的洽谈会
如何让项目被更多制片人了解,从而拉到投资、并进一步落实到拍摄、上映环节,让合作双方进行一对一地洽谈就显得尤为重要。前景娱乐的黄茂昌对小编表示,洽谈过程最重要的就是见到创作者本人,“也可以说是看看两方是否投缘,因为合作的机会也不只限于当下的这个项目。大家通过洽谈先认识,之后还有可能合作别的项目。”
本次北影节创投单元评选出的前20名项目,都将在21日获得和投资方洽谈的机会。从早上9:30开始到下午17:00结束,每个项目都能对外开放12个洽谈场次,每场时长半小时。当天,预约洽谈的投资方代表不仅有老牌的电影公司,还来自拥有互联网背景的新型影业。
“很多项目确实是因为这个平台敲开了投资者的大门,并进一步推进下去。”陈彩云补充道。
电影《南极绝恋》通过创投平台找到了资金
《南极绝恋》就是这样“一夜走红”的幸运儿。在2015年的第五届北影节创投上,当过南极科考队员的吴有音带来了根据自己同名小说改编的项目《南极绝恋》。项目虽然进入了宣讲环节,但却没能获奖。幸运的是,在之后举办的洽谈会上,曾出品过《重返二十岁》的宸铭影业和他牵上了线。
最终,这个项目不仅成功找到了投资,吴有音还真的带着包括男主角赵又廷在内的40多人剧组,去南极实地拍摄了一个月。从2015年4月创投亮相到10月敲定投资,从15年11月正式开拍到16年6月底杀青,今年内就能登陆银幕和观众见面。
当然,也有反面的例子。据小编了解,去年北影节创投平台上的某个获奖项目,在得到投资进入实际开发过程中,因为市场上出现了题材相近的作品而只能被迫搁浅。另一个热门项目,被业内一家颇有实力的制片公司拿下后,因为公司战略方向上发生调整,目前也无法继续推进。
Part.4:隐藏着的创投圈江湖
“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获奖项目《红章鱼》的制片人兼编剧张弛这样对小编表示。这个取材于她法国留学真实经历的故事,最终获得了北影节创投单元的“最具创意奖”。
她的合作伙伴,也是该项目的导演祝捷参与过电影《长江图》的拍摄。这部获得柏林电影节银熊奖的作品,曾参加过荷兰鹿特丹电影节创投、台湾金马创投以及香港的HAF——基本走完了一部中国艺术电影所可能走完的“创投之路”。
《长江图》的经历让祝捷意识到《红章鱼》完全可以复制这种做法:“这个项目不是非常商业化,我们在创作过程中就觉得它是个适合走创投的剧本。在创投平台收到建议后,我们也会更清楚之后怎么走。”接下来,他们还将投奔上海电影节及美国AFM。
实际上,一个项目先后投往北京、上海、金马、釜山、鹿特丹等多个创投平台的做法很常见,“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已成为所有创投参与者的共识。
种类繁多的电影创投平台
纵观全球市场,在电影产业相对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各种电影创投平台比比皆是,种类繁复。在美国,“创投电影”和“独立制片电影”含义相近,是与好莱坞主流电影相对应的一个概念;在欧洲,各国还分别设立了国家级电影基金面向本国新人以及中小成本电影,最典型的就有法国国家电影中心基金。
而现在国内电影人口中频频提及的创投平台,则通常是指依托各大电影节、相对独立于成熟电影工业体系之外的平台。它们更倾向于发现、孵化中低成本电影和艺术电影,也就是支持那些“不赚钱”的电影。
不同创投平台在风格和特点上都有所差异,这也造就了一个隐藏着的创投圈江湖。
如《长江图》参加并得到“金老虎奖”的荷兰鹿特丹电影节,它被称为全球最支持独立电影人的电影节,也是欧洲对于中国创作者最友好的平台。1988年,该电影节特别设立了专门扶持青年电影人的HBF基金,陈凯歌的《边走边唱》就是第一部获得该基金的电影。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张元、宁瀛、王小帅、娄烨、刁亦男、王兵、李睿珺、李红旗、黄骥等中国导演的30多个电影项目都曾先后获得此基金扶植。
亚洲最知名的创投平台就是简称HAF的香港亚洲电影投资会。这个平台创立于2000年,每年在香港影视博览期间举行,是亚洲公认的一流融资平台。贾樟柯、陈可辛、魏德圣、黑泽清、奉俊昊这样的大导演、大监制都曾亲自带着项目参与创投展示。也正是因此,HAF对项目的完成度要求比较高,对于新人来说并不太友好。它最近的成功案例,就是金像奖最佳影片《踏雪寻梅》。
上海“文艺”,北京“亲民”
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爆发,国内电影公司对新人、新项目求贤若渴,这也让内地诸多创投平台拥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创办了十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创投平台,是目前内地知名度和业内影响力最高的。这里曾走出了杨树鹏、韩杰、陈正道、刁亦男、张猛等知名导演;而《白日焰火》、《钢的琴》等电影的优质口碑,也被当做该平台的典型成功案例广为传颂。越来越多的电影人被上海电影节创投平台的氛围打动,其中也不乏名导、大咖。
去年,该平台获得“最具投资价值”的项目《生朋硬友》,便是由王小帅坐镇监制;“最佳创意奖”作品《湖边密林》更是著名音乐人张亚东的导演处女作。对于投资人来说,有名人参与的项目,哪怕只是挂名,也能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从上海电影节创投平台涌现的国产电影
10年磨砺,让上海电影节创投平台养成了属于自己的独有气质,“文艺”是所有熟悉创投圈的制片人,对它的一致评价,而这个标签对于其他类型电影项目的入围却设置了一定门槛。
作为中国电影行业的核心城市,北京在创投个领域却“缺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2012年的第二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创投平台作为电影节配套项目得以正式建立。
据陈彩云回忆:“北影节的第一届创投在2012年,当时大家都没有经验,项目来源的渠道也非常有限。我们也是到处去学习,包括上海电影节、釜山电影节。最后才确定了自己的定位:要做有华语特质的类型片。”
由于北影节创投平台的开放性和对于商业类型片的偏重,让它的气质显得相对“亲民”。今年收到的712个申报项目,对比2016年上海电影节收到的350个,总量多了一倍。
一位多年参加各大平台创投单元的制片人,告诉小编,他们会知道哪几个项目可能去了好几个平台依然“无人问津”,而新晋的热门项目也会成为各创投平台策划者希望招揽的对象。同时,他还表露了一个有趣心态:“大家心里会认为北影节离主管部门更近,更像是个‘官方电影节’。如果项目入围了官方电影节的环节,会有种被官方护航的感觉,之后的风险会相对减少。”
总结陈词:
在国际饭店会议中心一楼大厅的电视屏幕上,北影节创投平台的宣传片正滚动播放着。短片中,江均的话语像是一种召唤:“带着一个想法来,带着一部电影走。”
就像我们看到的一样,北影节创投平台作为一个输送新人和新项目的通道,也在中国电影市场的发展中成长着。对于新人和投资者来说,资本经过这几年中国电影市场的催化,成为了洪水猛兽。创作者如何不被商业企图影响?在去年的上影节创投上,作为评审的曹保平导演就对入围者的“功利心”感到不满。他直言,希望拍6000万,甚至过亿处女作品的年轻人,还是把钱留到自己后面的电影。
创投平台的确有童话,我们都知道它只会发生在少数幸运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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