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中，程蝶衣与菊仙，到底谁才是第三者？

看完《霸王别姬》后，最痛恨的人是段小楼（张丰毅 饰），最心疼的人是程蝶衣（张国荣 饰），最同情的人是菊仙（巩俐 饰），最令人费解的是这三者之间一辈子纠缠不清的关系。到底是菊仙无意间做了段小楼程蝶衣之间柏拉图“精神之恋”的第三者？还是程蝶衣至始至终都在做段小楼和菊仙这两口子的第三者？一个女人，竟然一辈子都在和一个男人争抢自己的老公，有伦常有天理吗？《霸王别姬》讲白了就不是个讲道理的故事。但是它绝对是个凄美又有情的故事。

承认男人之间因为惺惺相惜，有那种生死相依、从一而终的感情存在；也承认男女之间因为世俗生活和性的结合同样拥有真挚热烈、生死与共的感情存在。在1993年尚算不那么开放开明的中国社会，已经算是一种很大胆又前卫的思想存在了。陈凯歌导演在情感上的前瞻和探索，其实远抛一味埋首于妻妄成群旧社会乐趣的张艺谋导演不知几多条巷子了。

看完《霸王别姬》后，觉得描述段小楼最深刻最形象的一句话倒是他自己对程蝶衣说的。他说自己是个假霸王，而程蝶衣是个真虞姬。事实上确实如此。段小楼的世界，戏是戏，生活是生活。在戏里他是不折不扣的霸王，不止一次情挑虞姬；可是在戏外，他遵循的是这个世俗世界的规则和生活：学艺、娶妻、生子、社交、表演、逢迎、说违心话等等。可以说，段小楼敢拒绝日本人，敢打那些朝他扔臭鸡蛋的观众，他是有风骨的人。但他的风骨却在红卫兵的惨无人道的折磨中“折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从了世俗选择保全自己。所以他能成角，但他的精气神都被这世俗生活“分野”太多，所以他注定成不了最顶尖的角儿。这是他在世俗的可通融之处，但这也是他在艺术成就上的局限。

反观程蝶衣，段小楼有一句话说他说得好：不疯魔不成活。还说他：他就是个戏痴、戏迷、戏疯子。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不分阶级地可以对着任何人唱戏。程蝶衣特别像那种搞不清现实和梦幻的艺术家。在戏中是戏，在生活中还是戏。你说他脆弱吧，他被断六指时一声不吭；唱错戏文被打得嘴角冒血一声不吭；被两个禽兽男人同性相奸也是一声不吭；你说他坚强吧，他看到段小楼和菊仙在一起时眼角不是冒火就是冒泪光；对情感和时局无力抗争不是自闭就是吸毒解闷；被红卫兵折磨时也是不管不顾地乱揭发一气。最最可敬也是最最可恨的是他不愿意撒谎。所以纵观程蝶衣的一生，他这种典型艺术家的性格，不是注定被时代所锻造，就是注定被时代所利用。不管是被锻造还是利用，他的性格决定他的日子都不会那么好过。但奇葩的是，无论什么样的恶劣和险境，他总能倔强顽强地存活下来。难道这不是一种奇迹吗？

而做为花满楼头牌的菊仙，她可以说是《霸王别姬》里最苦命的女人了。在妓院里面能过到什么好日子？丈夫有同性倾向，自己时不时地要跟个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男人争抢老公不说，肚子里的孩子也因为丈夫喜欢冲动行事没能保住。跟了这个还算讲义气的男人吧，可是最需要这男人挺身而出的时刻，这男人反倒比谁都怂了胳膊肘朝内拐，把枪口对准自个了。试问碰到这样的人生，你还想活不想活了？菊仙最后一根绳子吊死干净，倒真是让人佩服极了她的刚烈。

感谢张丰毅、张国荣、巩俐出色的演技，分别演活了一个霸王，一个虞姬，一个头牌花魅。这其中尤为让人称道的是穿了戏服的张国荣的表演。那妩媚迷人的眼神，那贴条婀娜的身段，真的是“众人皆赞称国色，安能辨我是雄雌”。那种阴阳同体，亦刚亦柔的美，简直被张国荣表演得出神入化、淋漓尽致。说张国荣就是程蝶衣，估计有人会拍手称赞恍然大悟；说程蝶衣就是张国荣，估计有人想到张国荣的同性挚友唐唐，与电影中的预言多么神似，真的要感叹一句“戏如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