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新闻>电影

看来看去,每一个人都是王佳梅|踏血寻梅

看来看去,每一个人都是王佳梅|踏血寻梅

<>

姑娘生猛

先于《踏血寻梅》的影片资源,我在去年4月初看到了一篇关于主演春夏的人物专访。春夏24岁,非科班出身,做着演艺梦,从昆明到上海,到北京,再回到昆明。就在她近乎放弃的时候,《踏血寻梅》的导演翁子光找到了她。她接下了“王佳梅”这个与自己浑然相像的角色。 “你不得不承认,你人生很多部分,之前觉得是浪费的、没意义的事情,在这一刻突然找到意义了。”春夏说。拿到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后之后,这个还没有经纪公司和运营团队的演员,连夜和记者痛快地聊了4个小时。她敏锐、锋利、感性、悲观,态度鲜明,也会自相矛盾。春夏是杂志当月的封面人物——一幅颇具时尚感的写真边上打了四个字:姑娘生猛。

电影《踏血寻梅》中,一个叫佳梅的16岁女孩,纵身跳进浮华而冷峭的香港社会。女孩和母亲、姐姐、继父,挤在一间公屋。香港的公共屋村,错落在高楼广厦的背面、璀璨华灯的阴影处。它布局紧促、拥挤、阴湿,因为治安疏漏和信任危机,各家的窗上装着密集的铁栅栏。这间转不开身的屋里,女孩与家人的关系有一些紧张,但对铁栅栏之外的世界怀有一点希望。她喜欢高跟鞋,努力学粤语,精打细算地做着模特梦,积极地与这个城市磨合。但现实并不轻松。她发过传单、做过麦当劳小妹,却只接到过一个广告片。最终,女孩在网络上做援交妹,补给自己的生活。

王佳梅的故事取自2008年发生在香港的真实案件。湖南女孩王嘉梅随母亲移民至香港,靠援交为生。在一次与丁姓嫖客的交易中,丁将其杀害,且以残忍的手段毁尸。事件轰动香港。影片“还原”了案件中剖腹、碎尸、撕面皮等诸多血腥的细节,用翁子光的话说,是为了增强故事的现场感和真实性。许多人嗅着“亵尸”、“三级”的气味找到这部电影,想看血腥的画面,或是一个一脱成名的影后。一如案发当年,有媒体把案件渲染成惊骇的奇闻异事,供众人咋舌。

《踏血寻梅》打着刺眼的旗号,但它不是一部消费逝者的商业电影,也不悬疑、不惊悚、不类型。这个故事有着比“破案”更艰巨的任务,它的探案者要绕到真相的背面,继续追问“为什么”。电影里,郭富城饰演的臧Sir,顽固、痴迷、有一点点迂。某种程度上,臧Sir就是导演自己,带着迷惘和悲悯,进入一个尘封的故事,打开一个逼仄的香港、一幅都市背面的图景。

影片用98分钟的时间,在城市的夹缝里“寻”到了王佳梅们。它书写了一种群体性的、却又各不相干的孤独,晦涩又尖刻,像一把飞得很慢的箭,射入心魄。

爱欲之港

佳梅和母亲曾因一对耳环起争执。母亲抡了佳梅一巴掌,把对生活的积怨撒到女儿身上。而这组镜头的前一个场景,是母亲脸上涂着浓妆,穿过餐厅的后厨、休息室、歌舞厅,佯装欢喜,与风月场上的旧客们寒暄。母亲借着音乐走向舞台,灯光曝露她的枯朽和疲态。她唱道,“再见我的爱人,再见,我把一切给了你,希望你要珍惜。”

佳梅试图摆脱自己的母亲。她接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瘦小、佝偻以至有些畸形的男人,他要佳梅做他的女朋友。佳梅趴在这个男人身上,殷勤地做了一场戏,把全部换来的钱倒在商场的柜台上,买下一对耳环。佳梅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神采奕奕。这是电影里佳梅仅有的两次喜悦之一,另一次是在她死去的时候。电影跟进的配乐是《Beautiful Life》,吉他拨弦如流水,镜头追着佳梅轻快的脚步和宝蓝色的高跟鞋。

由此,佳梅去见了她的第二个客人,带着欣喜和骄傲的神气,且对他动了心。但几番绵软情话和旖旎韵事之后,这个男人还是急不可耐地,与王佳梅的“援交女”、“北妹”身份撇清了关系。这些遭遇,剥去了佳梅对这个世界的想象和信任。她跑去僻静的游乐场哭了一会儿,擦着眼泪,继续接新的生意。试想,如果佳梅没有死,就这样在人海中沉沉浮浮地走过来了,会不会也变成她母亲的样子?

丁子聪是王佳梅的最后一个客人。在遇到佳梅之前,他也是城市边界的一只蜉蝣。丁子聪是香港人,不用像王佳梅那样时刻担心自己会因为口音不正而被这个城市排挤。但本地人的身份并没有给他任何安全或优惠。他开一辆小包车靠运货营生,被人叫成肥仔,招之来呼之去。他小时候遭遇过车祸,亲眼看见母亲的死亡,因此对周遭世界保持疏离和淡漠。丁子聪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他经常把那块玉咬在嘴里。对于他来说,这岌岌可危的人世,信仰也一样会稍纵即逝。

《踏血寻梅》的英译片名叫Port of Call, 取自英格玛·伯格曼的《爱欲之港》(Port of Call/Hamnstad)。《爱欲之港》同样讲了一个风尘少女和底层劳工的故事,灰暗且沉郁。电影结尾,故事的主人公站在桥上互相拥抱,承诺不会相互放弃。远处的港口,是希望和依靠,也是自由的隐喻。而在《踏血寻梅》中,王佳梅和丁子聪相互从对方身上找到了“港口”——他们迫不及待地见面,无话不谈身体交织,两具在一起,像是共赴一场背离世界的狂欢。

“我好想死。”王佳梅说。她把丁子聪的手引向自己的喉咙,欣然一笑流出眼泪。只要丁稍一用力,她就可以飞往另一个世界去了。

史铁生在《爱情问题》中说,爱情是孤独的证明,性是爱的语言和仪式。仪式中,两相孤立的生命个体,开始呼唤和应答、渴求和允诺,拆除防御、抛弃装饰,“一同赴死而又从死中回来”。而王佳梅,在这场仪式里选择了一去不回。

天亮了,世界还是继续

王佳梅死了,但是其他人的焦虑、孤独以及与这座城市间的隔阂,却并没有结束。影片中臧Sir和女儿坐在巴士有一番对话,像一笔隐晦的点题。“爸爸,香港一共有多少人?”“七百万。”“那沾叔算不算啊?”“沾叔死了,不算。”“李小龙呢?”“李小龙真的死了吗?”“那王佳梅呢?”

一部有大陆演员饰演“北妹”角色的香港电影,我们难免要猜测它的用意会不会指向近期敏感的“陆港关系”的话题。《踏血寻梅》并没有张扬某种具体的矛盾和症结,却准确地触到了一座城市的痛点。 城市人群的危机感和身份焦虑,是近年香港电影频频触碰的议题。今年3月在内地上映的《哪一天我们会飞》,就用现实生活和闪回记忆比照的形式,展现一个中产家庭寡淡的夫妻生活和蠢蠢欲动的中年危机。至于“飞”的梦想,早已消耗殆尽。《踏血寻梅》瞄准的是香港的底层人群,但入镜的中产阶层,也无一幸免于难。臧Sir遭遇离异,生活混乱。他做事执迷、古板,性情孤僻,疏离于主流群体。邵美琪饰演的女上司,是港片里标致的精英形象,但她入画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镜头的远处不停地接听私人电话,为孩子的吃喝、上下学、器乐课和绘画班之类的事情殚精竭虑。 一个人口高度饱和、阶层固化的社会,看似在以缜密的规则自行运转,但其中的个体,却人人自危。看来看去,每一个人都是王佳梅,亟亟奔走,怅然若失。哪怕在最近热播的以上海为背景的国剧《欢乐颂》里,人们也一样活得拘谨。剧中的人物一面维持着跨阶层的友谊,一面在各自的格子间里各怀心事。这部剧引起了我们强烈的代入感和共情,激动地参与剧情和人设的讨论与争辩。原因是,戏里戏外,大家都在相互观察、艳羡或怀疑。我们小心翼翼地试探都市的江湖规矩和人际法则,然而谁都不确定,下一集,我们到底该怎么活。

香港电影金像奖的颁奖礼上,刘青云念到春夏的名字。灯光和摄像机聚焦在春夏愕然的脸上——她从一个“空乘”、“服务员”、“模特”、“网红”变成了“影后”。春夏颤颤地走上舞台。舞台下,摄影师杜可风先生已经激动地离开了座位,挥着手臂,示意观众给春夏更多的喝彩。

“谢谢远方的嘉梅小姐。”春夏说,“谢谢香港电影,让我可以有饭吃,有梦做。”

<>

文 | 吴怯

你还记得《十八岁的天空》吗?他们要拍新版了!

上一篇

你还记得《十八岁的天空》吗?他们要拍新版了! 你还记得《十八岁的天空》吗?他们要拍新版了!
《战狼2》确认重映 大地院线回应:院线个体行为

下一篇

《战狼2》确认重映 大地院线回应:院线个体行为 《战狼2》确认重映 大地院线回应:院线个体行为
相关阅读
推荐阅读
点击排行
热门专题

蜀ICP备2020026468号-4

Copyright © 2008-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