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再写蔡康永,是绝对不需要再从任何家世背景和人物简介入手了,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吴宇森电影里的那艘“太平轮”就是他家的,也应当知道,他母亲当年的旗袍,比《花样年华》里张曼玉的那些还要艳丽。2017年的蔡康永,最让人在意的,是他的导演和辩手身份。
5月的尾巴,我在西西弗书店里逮到了还在为电影《“吃吃”的爱》宣传的忙碌的他。
有记者描述那几日高强度工作下的蔡康永:通告总是从上午就开始,一天要连录十几个ID,一离开摄像机,他的头自然微坠下来,目光涣散,步履缓慢,坐下来吃水果,目不转睛地盯着盘子,像是在发呆。
文字里有一份透支,但在我们见面的这宣传期里的普通一天,面对观众的时刻,看起来,他精力充沛。
蔡康永进来,像往常一样不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椅子边边的扶手上,对听众也是一如既往地宽容——吃喝说话刷微信打游戏都好,提不提得起劲儿听都随意,他甚至说就喜欢看别人在他说话时吃东西,“因为我看你们的嘴巴在动,会觉得大家像在海底世界,有很多鱼在呼吸。”
在电影几乎销声匿迹之后再推送本文也还说得过去,毕竟之前那次见面,蔡康永就谈到了“失败”。
”
西西弗书店轻聊趴现场的蔡康永
电 影
《“吃吃”的爱》快上映时,最让蔡康永高兴的事情之一是,他的名字被印在某知名避孕套品牌的盒子上了——没有印“小S主演”这几个字,却印了“蔡康永导演”这几个字。蔡康笑得眯起眼睛,“我这辈子可能也只有一次机会把名字印到保险套上面,也不知道应该祝贺拿到的人是怀孕还是不怀孕”。
争议其实从这时就已经出现了。主持人当导演,总不是一件受欢迎的事:明明节目里还是睿智机敏的小可爱,一拍电影就突然失控,高晓松跟何炅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结果蔡康永还是不怕死地推出了他的电影处女作。
但其实《“吃吃”的爱》在一年半之前就该拍了。当时,那还是另外一个完全为小S量身打造的剧本,“就是一个沉迷于酒精的酗酒成瘾的女性,忽然为了某个原因,必须要考上品酒师的执照,可是她的舌头已经被酒瘾弄坏,品尝不出酒的层次与深度,所以这个酗酒的女人必须要戒酒,然后去学习怎么样品尝出酒当中最精妙的部分,才能考得到品酒师的执照。”
蔡康永说,这个故事写得他很快乐,因为他觉得小S每天都要到有酒的拍摄现场却不能狂饮这件事情可以很深、很深地折磨她的灵魂。故事完成后,两个人都挺喜欢,“偏偏S骑脚踏摔到牙齿,牙医说可能好几个月都不能笑,我就想说,我的妈呀!我要拍一部电影,我的女主角不能笑了,要笑还要找替身来笑,这也太奇怪了!所以我当时只好宣布暂停。”
筹备了好几个月的电影暂停了,预算也花掉了四分之一,蔡康永把这当成是电影之神给他的讯息,“就是你可以另做一个故事了,毕竟我写东西只不过是自己想写,而不太在乎有几个人能看见”。
坦白讲,这是一句委婉又傲娇的说辞,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发现酒很难拍,不论是法国南部还是意大利北部出来的多么有深度的酒,拍出来都长得很像,“我就觉得有点火大,觉得还是拍食物好了!”蔡康永继续说,“所以第二次故事就是这样了,不过电影名字还是叫做‘吃吃的爱’。”
这一版电影里,面对巨星姐姐,小S扮细菌,扮丧尸,跟悍女摔泥浆,被绑在铁杆上破冷水,她说:“我要证明我自己”,这其实是藏在蔡康永心里的话。
《“吃吃”的爱》的剧本是蔡康永手写的,加起来有十个笔记本厚。中间还打印了几遍,蔡康永就在打印稿上又剪贴了很多东西,半手写半打字的稿子加起来,大概有两个箱子。看着写出的对白,蔡康永常常问自己:“蔡康永,你怎么会这么平庸。”
蔡康永说,他被问过一个问题,很是挣扎,“就是有人问我,你拍了一个电影,然后你希望它被讲是烂片然后卖得很好,还是被讲成是好片之后卖得很差,你选哪个?我觉得这很恐怖!两个都很恐怖啊!”
辩 论
“听说有人在电视里面找深度耶,我好诧异。”蔡康永一度这样评价电视节目,“电视很方便,但很肤浅,在电视里面找深度,太看得起电视了,太看不起电视出现前的文明史了。”
这话终止在《奇葩说》找上他之后——在整整四季《奇葩说》里,蔡康永是唯一一个全勤嘉宾。
蔡康永就读的私立学校如同一座封闭城堡,不仅完整地囊括了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教育,而且就读门槛很高,学生几乎全是台湾的权贵子弟。蔡康永在这所私立学校里从3岁一直待到18岁,资历比大部分老师还老,地位也尤其高,是屈指可数的明星学生。
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擅长唱平剧。父亲是票友,平时就爱带他去看戏,恰好学校校长也是戏迷,迷到在小学成立了平剧社团的地步。社团每周安排一个晚上给社员们学戏排戏,地点就在校长家的豪宅。排练了一年,社团推出公开演出,蔡康永是四位主演之一。
蔡康永说,这家私立学校有两千名学生,标准严格,即便对手是那些有两万学生的学校,也非要在江湖上立身扬名,“所以我们学校有一个奇妙的习惯,就是在各种竞赛中栽培一些杀手型的选手,专挑那种不需要太多人的比赛,比如作文比赛、演讲比赛、辩论比赛还有一些人数比较少的球类比赛,让‘杀手’出去比赛的时候一刀斩赢别的大学校的对手,然后扬名立万”。
15岁之前,蔡康永被指定为学校的演讲、作文跟辩论的杀手。“可是你看过很多好莱坞电影,小时候被栽培为刺客的人,后来都不太会随便杀人,因为心里有阴影。小时候被强迫造了这种孽,长大就不要再这样。”
所以一从学校毕业,蔡康永就再也不跟别人辩论了,他总觉得违心,常常用自己不敢相信的事情去说服别人,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
《奇葩说》为什么找上他,他至今充满疑惑,“因为我在《康熙来了》里完全没有显露这个部分,所以他们把我挖出来的时候,我有一种生锈的宝箭被人家从坟墓里面挖出来,然后把锈一块一块磨掉说‘老子要出去杀人’的这种感慨,”蔡康永说,“更不幸的是遇上高晓松,他刀比我大很多,所以刺客遇到这种猛虎型的刀客的时候真的很辛苦,他大刀一挥,你要闪躲,还要抽空刺他一下……可是很好玩。”
蔡康永几乎是《奇葩说》里最不遵守辩论规则的人,常常会突然反戈,去支持处于弱势的一方,尤其是在可以输出价值观的时候。但他教导起众人却是缓缓的,并不着急,就像马东说的,杀你都没有刀,而是靠一杯水。
在知乎6千人关注的“如何评价《奇葩说》中蔡康永与高晓松各自的表现”一题里,最高赞同的答案说:看过蔡康永年轻时候写文章的特立独行,想想他公开出柜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到今天仍旧笑容满面,你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跟和善温柔不搭边的狠角儿。你以为蔡康永的循循善诱是和气,其实那只是他的悲悯。他过于挑剔以至于他对人毫无期许,所以特别的心平气和。
失 败
在电影《“吃吃”的爱》开头,小S被清早的电话吵醒,她把被子裹在身上,像只毛毛虫蠕动,慢慢滚到床下,才把手机接起来。蔡康永说,这是他真实生活的写照。
蔡康永躺着主持完了最后一期“康熙”,紧绷了12年,结束时,终于可以换个舒服的姿势了。在下坡却非低谷时停掉了“康熙”,不算失败,但执导电影《“吃吃”的爱》,是蔡康永做的一件可以被定义为失败的事情。
还没上映时,“票房很惨怎么办”这个话题就在多家媒体的采访中一闪而过。那天,面对我们,蔡康永的答案是:“每个电影都有每个电影的命,我现在回头看好莱坞大电影,很多后来评价很棒的当时票房却很惨,不幸撞上了任何国际新闻事件或者社会气氛就会完蛋,命运的事情不由我们来操心。”
西西弗书店轻聊趴现场的蔡康永
那时蔡康永语气轻松,或许是因为那时的他没有想到,失败真的会成为现实。在那天,蔡康永对我们说:“《“吃吃”的爱》不会是一部烂片,观众顶多说我不喜欢。但我还蛮有信心你们会喜欢这个电影。”
好在接下来,他自己正面谈到了“失败”。
蔡康永没有用鸡汤应付听众,他老实地说,“人们根本记不住你的失败”,“最多一个月,人们就忘了你做了一个烂片。我自己访问很多明星,当他们来到我们的摄影棚时,我自己都常常忘记他做过多烂的东西。现在电影更新速度之快,我完全不会幻想说你做了一个烂东西,然后那个烂名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多久。”
他甚至从发动主观能动性之前就“丧”了起来,“这次拍电影很多人会觉得是不是完成一个我一直想要完成的事情?其实对我来讲OK,我不是那种燃烧生命的人,我很懒散,我不太自己真的杀一处条血路来。”
“回想我的工作经历,我没有脸说‘奋斗’这两个字,没有。《康熙来了》不是我奋斗来,《康熙来了》是制作人找我,然后我找的小S。《奇葩说》制作人找我。电影是电影公司找我,我就说好。所以没有燃烧、没有奋斗。可是每件事情,我的奋斗点不是在开始,我的奋斗点是在我点头之后,每件事情我一点头之后,我就会给自己心理建设说,好,你要开始奋斗了。这是我的奋斗点。所以我的奋斗点很怪异,就是比人家慢一拍。”
其实毒鸡汤压不住他的渴望。电影拍摄时,他不断翻看那些电影史上最惨败的案例。比如科波拉拍《现代启示录》时花上亿搭的摄影棚,被东南亚的恶劣飓风一扫而尽。每天蔡康永走进片场,看着自己的摄影棚完好无损,这时他的内心是安慰的。
拍摄现场的蔡康永
蔡康永的一条“写给残酷世界的善意短信”写道:
预先把事情想到最惨,然后决定“那还是算了吧”,这是悲观;预先把事情想到最惨,然后决定“最惨也不过是这样”,这是乐观。
然后在随后紧接着的一次采访里,蔡康永又说“我做一切都太顺,新电影要是不成,就是真实人生了”。
西西弗书店轻聊趴现场的蔡康永
文、编辑/ 拖稿大王韩哈哈
图片/西西弗书店
(亦有部分资料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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