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妹子”邓婕｜我差点就演不了凤姐

1984年，一个小个子女生离开成都来到北京，她是四川省川剧院的戏剧演员邓婕。《红楼梦》剧组制片主任任大惠前来接站，本来对邓婕满含希望的任大惠见到真人后大失所望，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小不点，能演得了压服宁荣二府众多管家刁奴的凤姐吗？

但邓婕最后成功出演了王熙凤。如果不是她亲口吐露，这个从小就争强好胜的重庆辣妹子，为了获得王熙凤的角色下了多少苦工。尽管日后邓婕演过许多戏，但她依然觉得，王熙凤是她一生中塑造的最为成功的角色。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诗蓝 图/由受访者提供

尽管时隔30年，但一说起王熙凤，邓婕仍记得戏里的那些经典台词。

1个矮肤黑让她害怕落选

最开始，《红楼梦》剧组负责遴选演员的王贵娥、夏明辉、李志新来到成都，四川文艺届的同行带了一群女演员去见她们，留下的演员里就有邓婕和张莉。

邓婕饰演的王熙凤定妆照

然而，当时独自坐在角落看《红楼梦》的邓婕却让三人拿不定主意，个头矮、样子不出众的邓婕究竟能演什么角色呢？最终，他们让邓婕试了一段尤三姐的戏。一扮上妆，大家都有些吃惊：人不可貌相，邓婕太上镜了！

于是，邓婕被《红楼梦》剧组选中，导演王扶林看完录像后觉得她可以演凤姐。离开成都来到北京时，《红楼梦》剧组制片主任任大惠来接站，火车还没停稳就在人群中嚷着，“谁是邓婕，谁是邓婕？”

很快，一脸倦怠的“小不点”邓婕很快来到他面前。此时，任大惠脸上的失望显露无疑，她感到自己恐怕演不了凤姐了。

邓婕对自己外貌的不自信，在见到圆明园里的姐姐妹妹们之后迅速开始扩大。彼时在《红楼梦》剧组一众十七八岁的女孩中，邓婕是个另类，她当时已经27岁，身高只有1米56，是姐妹中最矮的一个，容貌还有些黑瘦。此前她并没有多少演电视剧的经验，而园中不少姐妹都拍摄过电视或电影。

《红楼梦》剧组定角色需要进行两次录像，第一次录像时，邓婕看了同是王熙凤组的乐韵表演。兴冲冲挤到监视器前的邓婕在看到化好妆的乐韵之后，心霎时就凉了。那柳叶眉、丹凤眼，颀长的身形，不是凤姐又是谁呢？

刚入剧组的邓婕

邓婕无比沮丧，他低丧着头出了录像厅，想起了自己无数次因为个子矮演不了主角的往事。她甚至还无端怨起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将她生得高一些？难道这次来剧组，只能演个丫鬟吗？

此时，导演王扶林注意到了自怨自嗟的邓婕。不同于其他人，王扶林一直相信邓婕能演好王熙凤，他安慰道：“先天条件不是最主要的，你也有自己的特点。”导演的安慰让邓婕有了信心，她开始准备第二天的录像。

2争强好胜终获导演肯定

第二天邓婕试的是凤姐训兴儿的片段。然而等来等去，也没人通知她去化妆。邓婕只好自己去找了化妆师，一问，才发现安排化妆的老师把她给漏了。邓婕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化妆师来了，得知经过，这人的嗓门竟瞬间提高了一个八度：“什么？你要试凤姐？”

时至如今，邓婕仍能清楚的记得化妆师惊讶的表情。忐忑的邓婕走到了录像厅，导演一喊开始，她便慢慢忘了众人对她的质疑，一心投入到角色中去了。

“好小子啊，你和你二爷干的好事！”镜头中的邓婕目光阴冷、似笑非笑，短短几句台词，就把王熙凤的泼辣狠毒表现得淋漓尽致，台下那个黑瘦的“小不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自威气场强大的凤姐。

邓婕饰演的王熙凤不怒自威

到了晚上放录像时，大家都去了，邓婕还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录像片段，她用双手捂着脸，透过手缝，看着录像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大家的目光纷纷看过来，这一次，没有质疑和不屑，邓婕看到了众人目光中的赞赏。

第一次录像之后，邓婕定了心。然而，剧组里仍然有人更支持乐韵演凤姐。一位摄像曾专门找到邓婕，不留情面地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不适合演王熙凤，你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乐韵，我希望你不要浪费时间。”这让邓婕有些难堪，但她却被激起了一股好胜心。

每天日间上学习班，邓婕都专心记下每个老师的教导。别人休息时，邓婕也从不跟着一起玩，桌子上永远放着笔记和台词。《刘姥姥一进荣国府》《酸凤姐大闹宁国府》《林黛玉进贾府》⋯⋯一个个桥段排下来，众人对邓婕的凤姐有了信心。

最终定角色的日子到了。王扶林给了邓婕两张电影票，让她看电影去。他怕邓婕听到导演组为王熙凤角色选谁而争吵。然而，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邓婕心神不宁，屏幕上放了什么，她都没注意。

回到剧组，忐忑不安的邓婕看到了当初力保她演王熙凤的夏明辉，他向她眨了眨眼，邓婕如今仍记得那个眼神，她知道，王熙凤就是她了。正式开始拍《红楼梦》的第一场戏《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之前，凌晨三点半，邓婕便开始起来化妆。拍完这一段，邓婕听到导演王扶林长叹一口气，她知道，导演是彻底对她放心了。

3拍草席裹尸戏被冻晕

尽管过去了三十年，有些拍摄场景邓婕依然印象深刻。邓婕还记得自己在一场戏中穿的貂毛大衣，那种质感，让没穿过皮毛的邓婕爱不释手，直至如今她都尤为偏爱那套服装。

所有的戏份里，最为难熬的是最后一场戏《凤姐之死》。那是黑龙江的冬天，零下三四十度，来自重庆的邓婕很有些受不住。最为难熬的是，她需要穿单衣被两个狱卒在雪地里拖着走，脚上，还只能穿着一只鞋。

雪地凹凸不平，两个狱卒艰难前行，北风呼过，导演组迟迟没喊停，狱卒只好不停地走。邓婕当时面如死灰，这并非仅是化妆效果，当时她已被冻得快失去意识。好不容易，导演终于喊停，邓婕却已经晕了过去。

邓婕饰演的王熙凤

1987年，《红楼梦》尚未播出，就传来了邓婕获奖的消息，最终她获得了第四届大众电视金鹰奖最佳女配角奖、电视飞天奖最佳女配角奖。年轻的邓婕并不惊讶，如今回过头来，她自己都难以想象，二十多岁就能将王熙凤演绎得如此出色。得奖并不让她兴奋，反而有点失落，“有些不舍得离开剧组，但我已经拍得很过瘾了，那就行了。”

4从小就是“凤辣子”

其实，这份要强的心，早在邓婕小时候就养成了。邓婕三岁时，父亲因病撒手人寰，母亲要跟随单位四处演出，小邓婕便和弟弟一起被托付给了在重庆的大姨。这是个大家庭，加上邓婕和弟弟，大姨和大姨夫要照顾五个孩子，还要照顾邓婕的姥姥。在五个孩子中，邓婕是老大，时常，小邓婕要照顾一干弟弟妹妹。

邓婕小时候就很要强。一次，有个男同学说邓婕拍老师马屁，邓婕第二天就带了两个女同学，往这个男同学的教室门口一站，冲着那个男生说：“你给我出来。”吓得那个男同学只能出来道歉。

不仅要照顾弟弟妹妹，小邓婕还要帮衬姥姥。邓婕的姥姥不太会做家务，也不太会管家。每个月到了下半月，邓婕便发现家里开销紧张，邓婕怀疑是姥姥没有计划好开销。和姥姥一说，姥姥乐了，说：“咋个，你想管家？”邓婕不服气，便和姥姥商量管一个月，结果一个月下来，不仅没有超出计划开支，还省了八元钱给姥姥做了一件棉袄，让姥姥乐得合不拢嘴。

做家务、管家、照顾弟弟妹妹，让邓婕越来越有小家长的气势。她的脾气越来越像母亲邹开琼，“我妈脾气挺大的，急脾气。”提起母亲邓婕脸上浮上笑意。

年轻时的邓婕

演完《红楼梦》之后，有7年，邓婕没有演戏。那时候来找她的演的，都是类似凤姐的角色。《宰相刘罗锅》里的刘夫人，《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宜妃，都带着一点泼辣。

邓婕说，她很希望看到有人能拍出超越87版的《红楼梦》，“毕竟30年前的拍摄环境、道具都很简陋，那时候条件有限。”但似乎，影视行业从业人员的心态都慢慢发生了变化，“现在很难有人为了一部电视剧，从导演到演员到整个剧组，不管不顾的全身心投入进去，希望将来有吧。”

广州日报机动记者部出品

编辑：杜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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