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专稿
在戛纳,有一种将大师奉若上宾的氛围,尽管许多历史上公认的大师不一定总能在奖项上如鱼得水,但这并不妨碍戛纳用各种方式向他们致敬。那些“大师高光瞬间”就这样被留存在戛纳的史册里。
晚年的安东尼奥尼
92岁安东尼奥尼接受致敬
2004年,九十二岁高龄的安东尼奥尼的身影,出现在第57届戛纳电影节的布努埃尔剧场。罹患失语症多年的安东尼奥尼,颤颤巍巍,在妻子的搀扶下步履维艰地走进放映厅,面向所有守候已久的观众。那一刻,全场起立致意,掌声雷动。这是安东尼奥尼最后一次出现在戛纳电影节,也是戛纳经典单元的历史性一幕。早在1967年,安东尼奥尼曾凭借《放大》荣获第20届戛纳金棕榈大奖,时隔三十七年,经典早已铸就永恒,戛纳再次为世人奉上《放大》的数码修复版,即便“生活的虚无本质”依然是个无解的谜。
当然,也不乏有人对这场致敬表示质疑。大师这么费劲地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接受这十几分钟的敬意吗?德国“军火库”影院的格里戈老先生回应说:“也许是安东尼奥尼需要,也许是戛纳需要。”
除《放大》修复版之外,安东尼奥尼自编自导自演的短片,同样在布努埃尔剧场惊艳亮相,名为《米开朗基罗的凝视》。在缓慢流动的镜头中,安东尼奥尼凝视着白色的大理石神像,目光深邃,沉默如谜,仿佛不忍惊扰圣殿中漫长的寂静。自从1983年中风之后,安东尼奥尼已经坐轮椅长达二十年之久,尽管如此,他的思考却从不曾停止。如人所言,相比《云上的日子》,或许这一部短片才是安东尼奥尼最完美的落幕。
卓别林在戛纳
82岁卓别林即兴重现夏尔洛
那是电影大师齐聚戛纳海滩的1971年,卢奇诺·维斯康蒂、米洛斯·福尔曼、路易·马勒、约瑟夫·罗西等等。然而,相比这些入围主竞赛的后辈大师们,那年戛纳红毯上最光辉闪耀的时刻还是属于查理·卓别林。对于早已功成名就的卓别林大师而言,他其实并不需要戛纳,而是戛纳真的需要他。那一年,戛纳24岁,卓别林82岁。
5月12日,卓别林从瑞士飞到戛纳小镇,出现在盛大的开幕典礼上。当年的法国新任文化部部长雅克·杜阿梅尔向卓别林授予了“骑士勋章司令勋位”,留下了极具历史意义的瞬间。尽管已经82岁高龄,但满头白发的卓别林依然老当益壮,精神抖擞;他不仅拥抱了部长,向所有观众做了个鬼脸,还突然拿起部长的拐杖,现场即兴表演了一段卓别林式的经典步伐。
那一瞬间的卓别林,似乎不像艺术家,而更像是一个最顶级的大明星。戛纳电影宫开始热血沸腾起来,全场的观众都自发地站了起来,就像一种本能的致敬,他们齐声大喊道:“夏尔洛!夏尔洛回来了!太棒了,卓别林先生!卓别林万岁!”前来推介他的首部美国影片《起程》的米洛斯·福曼都被感动哭了,按他的话说,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生生的卓别林,崇拜那么多年的偶像终于出现在眼前,换成任何人都难以抑制那种激动。
这个耄耋之年的老小孩,即便已经没有力气再拍新片,但他的喜剧精神却从未被苍老剥夺。他可是那个头顶“喜剧之王”光环、拍出过《摩登时代》《城市之光》和《大独裁者》的大师。即便与他齐名的喜剧大师还有很厉害的巴斯特·基顿和雅克·塔蒂,但他依然是独树一帜的,更是三人之中最为家喻户晓、享誉全球的。
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卓别林和他心爱的太太乌娜缓步退场,所有人的目送定格了这个永恒的戛纳历史瞬间。直到1977年,卓别林离开人世,戛纳依然有人盛传他来访那一年的动人盛况。
晚年伯格曼
79岁伯格曼夕阳下面朝大海
每一个周年庆典,对于戛纳这个最顶级的艺术电影节而言都意义非凡。1997年,在戛纳五十周年之际,特别准备了一个对电影创作者最高礼遇的50年大奖,名为“棕榈的棕榈”。这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奖的获得者,正是被世人尊为影史“圣三位一体”之一的英格玛·伯格曼大师。
尽管伯格曼的真身未能抵达戛纳,但他的女儿替他朗读了这样一封信,言辞真挚恳切:“我已经太老了,已不再拍电影,谢谢戛纳的这个奖,但它不属于我这样的老人。”随后,闭幕式的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伯格曼在法罗岛的短短的录像。悠远的夕阳之下,伯格曼面朝着辽阔的大海,背对着摄像机,也背对着观众。
或许,这正是伯格曼毕生创作所信奉的电影理想,他永远只为自己拍电影,遵循内心,只进行最具作者化的表达,正如他一生都逃不开“怀疑上帝”的艺术宿命,甚至他在法罗岛度过余生的这些年里,从来不敢轻易重看自己的电影。也正如他在电影中所笃信的,即便镜头捕捉到了一些真正的神迹时刻,但我们的躯体至死都将被困在孤岛。
虽然颇为遗憾,但戛纳组委会也非常尊崇伯格曼本人的意愿,这座关于“棕榈的棕榈”是为了奖励伯格曼一生在电影创作方面的伟大成就,但对于伯格曼而言,他其实早已不需要靠任何一座奖杯来为其加持,在世俗的眼里,他本身早已成为一座丰碑,抑或一场影史传奇。
黑泽明在戛纳
70岁黑泽明迟来的金棕榈
1980年,在第33届戛纳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上,日本顶级电影大师黑泽明的亮相,引发了现场观众的热烈欢呼。但对于黑泽明而言,年届七旬的他,多少显得有点孤独。自从跟三船敏郎分道扬镳后,他的拍片速度明显下降了不少,已然从原来的一两年拍一部变成了五年拍一部。
这一次,黑泽明带来的新作是《影子武士》,时年48岁的仲代达矢担任男主角,依然是一部撼动人心、苍凉悲壮的史诗力作,长达180分钟。值得铭记的是,这也是黑泽明继1956年凭借《活人的记录》入围戛纳后,时隔24年再次角逐金棕榈大奖。
作为享誉世界、名作等身的重量级导演,黑泽明早已凭借《罗生门》、《七武士》、《德苏·乌扎拉》等作品吸粉无数,西方影坛一度引发黑泽明热,更有很多导演视他为创作上的精神导师,认为他也与伯格曼、费里尼和塔可夫斯基一样,是“导演中的导演”,人称“黑泽天皇”。但他一直以来与戛纳并没有太多缘分。
当年戛纳主竞赛单元的主席是演员出身的柯克·道格拉斯,身为美国好莱坞的大牌,他一开始更看重的是以执导歌舞片成名的鲍勃·福斯导演的《爵士春秋》,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黑泽明大师这部主打历史战争题材的新作就像一曲无与伦比的时代挽歌,让人心潮澎湃。
难分伯仲之下,最终,这一届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大奖颁给了两部电影:黑泽明的《影子武士》和鲍勃·福斯的《爵士春秋》。在“戛纳双黄蛋”还不是很流行的当年,评论界有人对这个结果觉得不满,认为柯克·道格拉斯主导的评审团没有真正的决断能力,这么颁奖既是对大师的侮辱,也对电影不公平。
布列松与特吕弗
大师也疯狂
这是1966年的第19届戛纳电影节。这一年,新浪潮成员雅克·里维特导演的新作《女教徒》入围了主竞赛,与它共同角逐金棕榈大奖的还有克劳德·勒鲁什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谢尔盖·尤特凯维奇的《列宁在波兰》、刘易斯·吉尔伯特的《阿尔菲》、卡尔森·亨宁的《饥饿》等等。
遗憾的是,雅克·里维特的《女教徒》尽管艺术造诣颇高,而且质量上乘,还有美丽的安娜·卡里娜主演,可惜却最终未能赢得任何奖项,更别提金棕榈大奖了。于是,有人发起了一场“为雅克·里维特打抱不平”的新浪潮座谈会。
在这场极具影史意义的座谈会上,相对推崇古典电影的德尔伯特·曼说,“对我而言,电影要是不讲一个好故事的话,那就没有意义!”话音刚落,生性不好惹的戈达尔就怒火中烧,劈头盖脸地骂德尔伯特·曼是新浪潮的敌人。凭《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拿下当年金棕榈大奖的克劳德·勒鲁什,在一旁声援戈达尔。法国老派大师罗伯特·布列松也在这场会上现身,尽管平日并不轻易发表议论,这一刻也终于没有绷住,以至于现场陷入彻底的乱战之中。
新浪潮与老电影的对戗互掐,就像一场注定没有胜利者的敌对游戏,成为欧洲电影人之间的宿命持久战。借由这一场座谈会,我们也有幸得见大师们形态各异的众生相。除了以上提到的几位之外,还有特吕弗、雷乃、帕索里尼、施隆多夫、大卫·里恩等人也都出现在这场电影论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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