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洪金宝是最伟大的动作片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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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Grady Hendrix

5月27日，由陈嘉上导演的电影《荡寇风云》即将上映，而洪金宝则在影片中饰演一位伟大的抗倭将领。无论影片质量如何，至少洪金宝对动作片的理解和自身的功夫，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今天的推送中，我们就一起来聊一聊洪金宝，以及为何他能被称为最伟大的动作片导演。

洪金宝常被称作最伟大的动作片导演

为什么呢？

背景故事

洪金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拜入占元门下学习京剧，是七小福的大师兄。他的班里诞生了成龙，元彪（一位在团队中被认为是小弟弟的杂技演员），元华（作为李小龙的特技替身演员频繁出现在银幕前），元奎（一位善于与女人合作的获奖导演）以及一众动作编导和演员，元泰和元德。作为团队中最年长的人，洪金宝第一个开始了特技替身演员的工作，并始终心系自己的团队，带着他们也在电影行业中找到了自己工作。在《龙争虎斗》中有年轻时的洪金宝和李小龙打斗的场景，他还多次指导成龙并经常被雇来拯救或润色成龙拍的那些偏离轨道的电影（比如《A计划》）。如果说成龙是香港的“大哥”，那么洪金宝就是“大哥大”。

KaijuShakedown: Sammo Hung

By Grady Hendrix on June 8, 2016

洪金宝早期功夫喜剧集锦

《东方秃鹰》

洪金宝的事业起起伏伏，但是他始终和他最为重视的动作导演以及演员一起工作，包括成龙，徐克，甄子丹，李连杰，刘家良，茅瑛等许许多多的伙伴。他们中很多人提到他都会带着一种“你是上帝应允之人”的敬重。

所以他究竟有什么成就？他的动作编排都是怎么完成的？想要知道这些，必须先知道他没有完成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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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良，出生于正宗武功世家，其父为黄飞鸿传人

在洪金宝之前，刘家良才是那位重量级的动作编导，无形中开创了现代动作电影的先河。刘家良像是一本行走的武术百科全书，他的动作编排是通过使一种风格和另一种风格争斗来展现不同的武术形式和化险为夷的场景。

刘家良通过拍摄打斗者全身的镜头来让观众欣赏他们的技巧。他经常让他的演员们在一个单独的镜头中展现上十种甚至十五种动作变换，演员在银幕上的表演产生他的画面中大部分的力量。摄像机几乎很少移动，尽管刘家良有时会用摇摄的手法或者让移动摄影车在他的两位演员打斗的“环”外周围移动，但是他会把观众放在旁观者的位置上。他也经常使用独特的摄像机移动：可以快速出镜，从某个手上动作或脚步移动的特写镜头移动到全身的镜头。

相反的，成龙的动作编排则强调速度和灵巧。他更倾向于从手上动作转移到脚下动作，他经常让他的打斗蔓延至整个场所，有时甚至会让打斗在场所和场所之间移换，并且会将周围环境融入进他的动作编排当中，利用一些小的惊险动作、坠落和攀爬来打破原有的动作场景。

而洪金宝最关心的是冲击力。下面让我们来看他是如何实现它的：

制定与跟踪

《A计划》

洪金宝讨厌“环”。他喜欢通过把他的摄像机推近，像刘家良做的那样环绕打斗者，然后将摄像机从打斗中间推出去的方式来打破两个打斗者之间形成的固有的空间。摄像机在打击的力量和影响下改变角度来返回原处，不管它是以一个低角度狂升穿过打斗者的腿来捕捉他们变化的表情的镜头，还是以一个高角度来捕捉一个狡猾的飞踢的镜头。

因为他更在意冲击力而不是速度，所以在洪金宝的打斗镜头里很少有跑动镜头。在《A计划II》的最后决战中，成龙在打斗蔓延到整个城市的屋顶之前，将打斗戏的开始设置在一个酱油制造厂。当洪金宝在设计第一部《A计划》的最后决战时，他将它设置在一个房间里。洪金宝最接近成龙风格的一次，是他在《富贵列车》的最后一个打斗场景。该打斗场景涉及了整个西部城镇，更是涵盖了超越仅仅聚焦于成龙的《A计划II》的五种不同的双人打斗。

《富贵列车》，大风吹落我的貂

洪金宝对于单个场地的运用需要他在该场地中创造出一种移动的感觉，而且经常是只在两个打斗者中切换。他最有名的技术之一就是能够跟随打斗者的打斗而移动，让他们在整个场景中行动，在不退帧的情况下释放出一长串的拳打脚踢或者根据需要切换到另一个角度的一镜到底式跟踪镜头。这些跟踪镜头的秘密就是在跟着打斗者的方向移动，使之在洪金宝想要描述的场景中具有优势。

洪金宝的《飞龙猛将》，由成龙和元彪领衔主演，由他自己导演，在这种技术方面是教科书式的存在。在决战中，杂技演员元彪围绕着一个高的伸展台跳跃和旋转，在低角度和高角度镜头之间切换以此来强调元彪对地心引力的反抗。最后屹立着的两名战斗者是成龙和“喷气机”本尼-阿奎德兹。在他们的打斗中，所有的跟踪镜头都是随着本尼向成龙靠近而跟着移动，以此来表现他碾压式的优势，不给成龙丝毫喘息的空间。只有在打斗中旬当成龙短暂的恢复时，我们才看到跟踪镜头换了另一个方向，随着成龙向本尼移动。

《飞龙猛将》，“来呀，蹦迪呀~”

伴随着一个本尼直冲进镜头的场景，又紧跟一个成龙被本尼将头拍回架上、鼻血直流的镜头，，这样的顺序给观众一种他们在持续不断的被本尼无情的攻击着的感觉，将他们放在成龙的位置上以至最后“喷气机”的失败赢得了所有人的欢心。

速度和慢动作

《龙的心》

刘家良喜欢让打斗者们在一次镜头中击打对方10到15次，通过这些动作来展现他们的击打水平，但是洪金宝要求每次击打都要在原处体现更多的效果。所以他经常把一个动作剪掉，把一个简单的击打动作以及它的反应剪成四到五个小的镜头。他很喜欢在一个镜头中展现一次重击或者重踢腿，然后通过剪到另外一个角度来体现刚才那下重击的威力-这个重击的作用效果很快以至于角度的转变是无意识的。有时洪金宝会有一个专门拍摄被击飞的对象的摄影机。这个相机能在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谁出手之前让一个人物跌跌撞撞地被击打进入画面。

《龙的心》，迪厅之王

在成龙主演的电影《龙的心》中，有一段1分16秒的美沙酮诊所打斗片段（只有在日本发行的DVD上才能看到）。在这部电影中，成龙正在和一些伪装成医生的匪徒打斗。在不到两分钟的片段里，洪金宝停拍了44次，也就是每1.7秒都要编辑一次。几乎每次停拍都会包含动作戏，比如，第一个镜头中成龙以旋体动作移动出了画面，然后在第二个镜头中又转进了画面，这样就让观众感觉到被创造出一个无缝的不那么清晰的动作。他有八次把一次出拳或者踢腿以及它们的效果分成两到三个镜头。但这仅仅是洪金宝的一个小把戏。拿一个这部电影前部分的打斗场面为例，这个场景发生在一个停车场，一伙歹徒和一群警察在这里打斗，是一个时间稍微长一点的场景（2分18秒）只编辑了50次，每2.7秒编辑一次。

有时候洪金宝让他的打斗演员们在一个镜头中上演最多七次互相击打的镜头，有时候一次完整的动作都没拍完，这样他就运用了他第二喜欢的手法：慢动作。

通常洪金宝会设置一个激烈打斗结束的标志，那就是用慢镜头实现被击打者的身体在空中飞过然后摔在地面上这一画面。在刚刚提到的停车场打斗场景中，在击打了匪徒头领无数下之后，最后那下重踢腿采用了四个慢镜头并且每个镜头都以不同角度不同角度。

我们来总体地领略一下洪金宝的这些技巧，引用下洪金宝巅峰的越战系列电影《东方秃鹰》中的元彪和仓田保昭的打斗场面。打斗快速而激烈，但是只持续了18秒并且被分割成了13个镜头（其中的两个是慢镜头）

1. 仓田保昭在画面的中央射击了另外一名好人，林正英。元彪突然就跳到画面的前方使出了一招旋转踢腿。

2. 这下踢腿踢到了仓田保昭的脸部，然后他旋转地飞入位于他后方的摄影机镜头。

3. 摄影机打破了之前的180度法则，它位于元彪的后面。它沿着地面的角度拍摄元彪的踢腿动作，翻滚，以及当仓田保昭准备掏枪的时候实施的另一次击打。

4. 以及元彪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臂的动作

5. 镜头在这两个打斗者的上方，一直在拍摄元彪抵住仓田保昭的手枪使得枪口对着上方并且开枪两次这个场景。

6. 其中有一个位于腰以下的低角度拍摄，场景的内容是仓田保昭想踢元彪但是被元彪的膝盖格挡了。

7. 元彪把仓田保昭的手臂分开，然后。。。

8. 我们转到第五个高空镜头，元彪施加了一次几乎完全垂直的踢腿，题到了仓田保昭的下巴。

9. 复制镜头1的手法，我们看到一个慢镜头场景：仓田保昭被击打得飞到空中并且摔倒地面，和第一幕中他射击林正英然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倒下的人是仓田保昭，元彪站在他面前。这是这些镜头中唯一一次两个打斗者没有身体接触的一幕。

10. 仓田保昭抓住并且痛苦地擦下巴的近距离特写。

11. 一个对元彪极致的近距离特写：他从左向右走出了镜头，重新开始打斗。

12. 摄影机在仓田保昭的后面，他现在站起来了，但是随后在元彪的两记旋转踢腿虎。摄影机移动到了元彪的角度，着重展现了元彪的踢腿速度和力量。

13. 一个近距离特写：元彪看着仓田保昭摔倒在地上。然后他的头突然转向左边，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新的打手靠近了。

分解动作，跟踪镜头，低角度，高角度和慢动作，都在这个18秒的打斗场景被运用了，展现出了元彪看到仓田保昭杀害他好朋友之后的愤怒。

戳视频，看《东方秃鹰》中的武打枪战片段

反复和镜像

《东方秃鹰》，头发都很多

洪金宝精心设计过一些打斗场面和喜剧性的打斗场面，但是除了它们的配乐之外其余部分没有什么区别。洪金宝电影里面的幽默成分通常出现在事实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比如一个角色做出了许多高难度的武术动作之后，被对手的几句俏皮话揭露出了真相。他喜欢展现击打过后的疼痛感，于是角色们停止做出打斗时该有的表情而摆出一副由于前面的被打导致的痛苦脸。

最著名的是，这些都发生在《东方秃鹰》影片的高潮片段里，元华对元彪使出了一招致命的踢腿，元彪被打趴在了地上。洪金宝过来帮元彪一起对付元华，两个人肩并肩，做出了一些很勇猛的动作，却在反击前都被打晕了过去。洪金宝用了和《飞龙猛将》中一样的手法，

“喷气机”宾尼·尤奎德兹放倒元彪只用了一招踢腿，在此之前，唯一不同的是元彪竖起了倒拇指。

洪金宝喜欢用重复的手法，通常让一个角色使出一记踢腿却没有踢中然后紧接着很重地落在地面上。这是成龙从洪金宝那里学会的把戏，这一点可以从《我是谁》的最终一战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在这个场景里，成龙和另外一个打手正用力地踢打对方，这一过程持续了差不多30秒，根据洪金宝规则，两个打手往后退，揉揉胯然后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是谁》，“我是谁？”

还有一种双重反复的手法，洪金宝喜欢让两个打手在同一时间做同一个动作。在《A计划》里面，成龙和元彪在一家酒吧争吵过后，互相用椅子厮打，他们被互相打着、很气魄地一直往后退，直到他们面目表情扭曲并且痛苦地从视野消失。另一个例子，在《飞龙猛将》的结尾，宾尼和成龙在准备打斗前同时松起了裤腰带。

《群龙戏凤》

想要知道洪金宝是如何利用他向刘家良学习的东西建立自己独特的风格，你只需要去看看在洪金宝的《群龙戏凤》中，刘家良和洪金宝的打斗。

片中，洪金宝在奔波的时候撞进了一家台球室并且毁了刘家良的游戏。刘家良就要跟他打斗。刘家良使用一个经典的武术姿势挑起打斗，然而洪金宝却不屑一顾。整个打斗过程中，洪金宝都很粗鲁无礼，于是刘家良开始跟他对骂，边打边吵。打斗以一个洪金宝对刘家良使出一记重拳的跟踪镜头开始，然后跟踪镜头跟着他，拍摄刘家良对他的重击，摄像机用摇摄手法穿过房间拍摄他踉跄后退的场景之前两个男人在场景中使出十记打击。

在打斗过程中，在每个场景中都有五到六次打击的变换，这些变换多用于洪金宝而不是刘家良，并且这些顺序会被一些幽默瞬间打断让一个男人暂停而他的对手得以恢复，或者等待另一个男人起来，或者拿下他的香烟。摄像机的角度高高低低，以拍摄拳或脚直接冲向镜头的场景来给观众身临其境的感觉。有三个慢动作镜头，这对刘家良来说已经很多了。

《群龙戏凤》

当表演开始出现在银幕上，幕布之后有着关于谁去揍谁的微妙谈判。对于刘家良和洪金宝来说，他们的自尊心脆弱的不能更脆弱了。在那时，刘家良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但业内地位已是如履薄冰，而洪金宝则是一个正在改正他代价高昂的不佳表现的年轻大明星。没有任何理由能让这场在电影中的打斗仅成为没有回报永远不会再被提起的茶余笑料。甚至到今天，洪金宝还在说他希望《群龙戏凤》中自己没那么多胡乱的动作，这话很有可能是在说这场打斗。

但是我想这是一个洪金宝梦想了很久要投入电影的场景，用来展现从刘家良的开创性却又过时的风格转变到以刘家良为先驱进而发展的洪金宝的更加现代化的灵敏动作。结果是它完美的融合了这两种风格。

刘家良展示了他对不同的武术流派的掌握，既有风度又很庄严。而洪金宝的移动镜头和对冲击力的强调以及他在银幕中的态度让他树立了喜欢打破规则的傲慢年轻人的形象。

在最后，洪金宝输了，但是刘家良却祝贺他。“胖子”他说，“我曾和许多人战斗，然而你是唯一一个会让我害怕的人。”因此衣钵传递，从一个被认为是第一个“世界最强动作编导”的男人到一个唯一证明了自己有资格继承这个头衔的男人。

洪金宝单挑三十人，我从未见过如此灵活的胖纸~

作者Grady Hendrix是名小说家，以及纽约亚洲电影节的创始人之一。他为《名利场》、《视与听》等多家媒体撰写亚洲电影的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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