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公开审查标准是进步 新片争取年内上映

第六代是中国电影人里最具独立气质的一代，娄烨是其中之一。

他在大众面前寡言，不大爱上镜，几乎永远穿一身黑。他拍电影不循常理，在情绪的冲撞和缠绵中，展现情与爱的诗意。他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拍了9部电影，数次入围国际电影节，但在国内公映过的只有3部，其中一部还主动放弃了导演署名。

这样一位不拘一格的导演出任FIRST青年电影展的评委会主席，似乎也合情合理。对于影展口号“去西宁撒野”，娄烨有自己的见解：“撒野就是不能顾忌太多之前 的规矩，这和电影的初衷实际上是吻合的。碰到问题了，就再去解决。”一路走来，娄烨受到过各种各样电影节的资金资助，如今他也希望能帮更多年轻人一把。

今年娄烨有一部新片，叫《地狱恋人》，现在也称《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罕见地请来井柏然、宋佳、马思纯、陈冠希等一众偶像加盟。我们好奇这位以“折磨”演员闻名，甚至要求演员素颜上镜的导演会怎样打出这副明星牌，会怎样“破坏”掉艺人们的偶像光环，将他们还原为陷入情感漩涡的普通人。然而在我们与娄烨的对话中，他对一切关于新片的问题都三缄其口，只是笑说：“到时候大家看吧，现在还没做完，希望今年下半年可以上映。”

经历过五年禁拍的困苦，也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审查博弈，今年开始施行的《电影产业促进法》让娄烨看到了体制的进步。“（公开审查标准）是我们2003年就建议的，公开透明当然是一个进步”，他说。在娄烨看来，每年有一部像《八月》这样的艺术片能走进院线是非常有必要的，对中国电影市场有好处。

影展情缘：“我是第一批电影节资助的受益者”

新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尚未完成，计划下半年上院线

新浪娱乐：FIRST青年电影展创始人李子为开玩笑说，“FIRST的大咖评委都是围追堵截求来的”，请到您做评委花了多长时间？FIRST青年电影展有什么地方是吸引您的？

娄烨：其实没有，他们跟我联系的时候，我正好拍片有一个空档，然后就同意了。之前在金马也见过他们的人。（您是否认同FIRST倡导的“撒野”这种创作态度呢？）对，你不能顾忌太多之前的规矩，是不是这块地方能不能撒，那块地方不能撒，也不用去想撒完结果怎么样，这就叫撒野吧，我个人理解。这个和电影的初衷实际上是吻合的，碰到问题了，就再去解决。

新浪娱乐：第六代是比较具备独立精神的一代导演，您在最早开始执导电影的时候遭遇了不少困难，无论是资金还是进院线的流程等。那么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影展之后，是否能为青年导演带来一些帮助？

娄烨：对，实际上我前几部电影，包括《苏州河》，都得到了鹿特丹影展、釜山影展的创投资助，《紫蝴蝶》拿到了剧本基金，这个在2000年左右其实已经在国际上一些电影节的系统里开始做了，以不同形式支持年轻电影人持续创作的计划，电影节变成了一个帮助的平台。

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我觉得从我开始算是第一批受益者了吧。这些计划其实非常奏效，如果没有这些电影节系统的持续性的支持，你很难维持处女作之后的创作。这种系统在中国一直是缺乏的，一开始有了北京独立影展、南京独立影展，这些在中国其实已经非常珍贵了，如果FIRST能够走到后续支持的话，那会对电影行业有一个特别大的影响。

新浪娱乐：您觉得这批青年导演能诞生出新的代际吗？比如“第七代”、“第八代”这样的。

娄烨：好像已经诞生了，比如我们在其他电影节能看到很多来自FIRST的初始计划或者完成片，已经有很多部了。命名事实上不重要，如果人多的话会产生一种潮流，但叫什么不重要。

新浪娱乐：前段时间戛纳电影节总监弗雷茂曾公开透露，在考虑一部中国电影是否有资格入围，很多网友都猜是您的新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呢？

娄烨：就是还没做完。我希望这部影片今年能上映，正在做最后的努力，后续工作非常忙，我希望下半年能够上映。

新浪娱乐：曹保平老师说FIRST影展的作品不应该以上映为最重要的目的，您现在看重上映这件事吗？

娄烨：上映还是挺重要的吧。在今天能够让这些独立电影进电影院，我觉得还是重要的，因为它们能让观众对电影的接受方式有所改变，而不是一味的只有一种电影，爆米花电影。这对整个行业来说也是促进吧，大家都有饭吃是最好的。

新浪娱乐：这部新片原本叫《地狱恋人》，现在是正式改成《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了？

娄烨：对，就是个工作名。不谈新片的事儿啦，不然有人会骂我的。

新浪娱乐：以前您电影中的演员都找到了很真实的表演状态，有时候您还要求他们不能化妆。这次的新片中有井柏然、陈冠希这样一些人气很高的偶像明星担任主演，作为导演是否需要给他们进行一点“破坏”，让他们脱离偶像的感觉？

娄烨：嗯……到时候大家看吧。

独立处境：“艺术片的存在对市场非常有必要”

拍摄时不能考虑审查，新电影法公开审查标准是一个进步

新浪娱乐：在电影作品中，您觉得独立和商业是可以共存的吗？

娄烨：肯定是可以的，但是需要一些条件，包括市场的状况，观众的支持，不是能够简单做到的，但是肯定是可以的。也不是非要让商业和艺术混在一起，可以商业的就痛痛快快去挣钱，艺术的就做一些有意思的尝试，我觉得也挺好的。

新浪娱乐：您会有忻钰坤那种烦恼吗，就是“钱突然多了不知该怎么办了”，会感觉受到限制吗？

娄烨：钱越多受到的限制就越多，好莱坞导演就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而不是决定者。这是投资系统的规矩造成的。但是就看一个导演喜欢什么了，有非常好的商业电影，也有非常平庸的艺术片，我觉得初衷都是一样的。你看到一个非常由衷的商业片，你也会被它感动，我觉得是一样的，影像是骗不了人的。

新浪娱乐：现在国内在建立“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听说这个消息了吗？是否看好国内艺术片放映的前景？

娄烨：不知道，我觉得肯定是好事，值得去试试。我觉得可能因为商业片不是特别好吧，观众会稍微偏向艺术片一点，但是每个时候每年都不太一样吧。但哪怕你商业市场非常好，每年有一部《八月》这样的电影存在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必须有一些这样的电影存在在市场上，对市场有好处。

新浪娱乐：新的《电影产业促进法》开始正式实施了，里面有一条规定是没有龙标就不能去参加国外电影节，您怎么看？

娄烨：没有什么改变，（没龙标不能参加电影节）以前在《电影管理条例》里就有。有一些规定我没有具体看，可能对市场方方面面的管理和监督可能有一些非常好的规定。

新浪娱乐：还有一条是审查标准要公开，一次送审没过还可以再送。

娄烨：这个是我们2003年就建议的，当然这是一个进步，公开，透明。实际上《电影管理条例》里也有，但是没有明确规定这些。我曾经说过要是所有导演都公布审查过程会很有意思。我做了第一次，但没人理我。可以公开审查过程是对中国电影的一个促进吧，这样可以把问题公开化，然后找到一个恰当的解决方法。

新浪娱乐：关于审查，好像有的导演不太擅长跟政府机关打交道。

娄烨：电影跟导演有关系，但是实际上涉及到方方面面，制片人的，编剧的，资方的，它不是一个个人行为，是一个合作。如果要进市场投放的话也是跟市场合作，除非一部特别私人的电影，沟通也是很重要的。

新浪娱乐：现在既然要上院线了，您在拍摄过程中会进行自我审查吗？比如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自己的底限在哪。

娄烨：我拍片的时候不想这个，要想这个就累死了。每一次的情况都不太一样，我觉得合理的，比如《推拿》里有一些暴力和情色的部分，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有一些不合理的，比如是不是小蛮那条线拿掉，那我接受不了，还不如不上映了。可以尽量去沟通吧，但是结果怎样我不知道。

新浪娱乐：据说《推拿》剪了100多个版本，每次都要从头看一遍找感觉，然后决定作出什么方向上的改动，这是您的特殊工作方法吗？

娄烨：每个导演工作方法不一样，实际上很多都是写作过程，拍摄完只是在中间，必须要把影片继续写完。有的导演拍完就是写完了，不太一样。但我个人觉得剧本完成才是刚刚开始，后期衡量标准都是在改变的。

新浪娱乐：梅峰老师的导演处女作《不成问题的问题》评价不错，您看了吗，它的文艺气质跟您的作品是否有相通之处？

娄烨：我看了，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说，这是新文人电影，非常好。我觉得作为一个电影老师，一个电影教育者，从他的视角看待电影是怎么样的，他给了一份非常好的答卷。这个信息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业界所接受，实际上是对整个中国电影的市场状况、制作状况都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回到最原始的状况。

（何小沁/文 王远宏/摄影 陈植/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