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白鹿原》的改编：追逐的时候顾不上缅怀

陈忠实生前说：“《白鹿原》的改编，我寄希望于电视剧。”搞不懂陈老，小说《白鹿原》堪当中国当代文学皇冠上的明珠，为什么还要寄希望于改编——难道一部好小说，非经影视改编才能彰显真正的价值吗？几年前，电影的改编已然令人失望，如今电视剧的改编——如果有借尸还魂一说，那电视剧《白鹿原》就是对原著的借尸移魂。

网上对《白》剧的追捧，大多集中在演员的演技上——是的，如果没有这一众大小戏骨的支撑，这剧更没个看。然而情节呢？人物呢？符合原著的精神吗？符合艺术的真实吗？据我看，编剧是把陈老的泣血之作掰开了揉碎了，又重捏了一个也叫“白鹿原”的似是而非的东东。别说陈老了，就是读过原著的我等，看完也要吐三升老血。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相信小说《白鹿原》这开篇第一句话，给无数读者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正是这姿态各异的前六房女人的铺陈，拉开了白嘉轩发现状似白鹿的仙草、之后处心积虑瞒天过海跟鹿家换地等等一场场精彩鲜活的大戏。女人、白嘉轩的“勾魂枪”、白鹿显灵、风水与家运……这些神奇迷幻的元素编织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它存在于传说和被批判的“封建迷信”中，每一个中国人都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却从未在大雅之堂和它照过面——这是中国魔幻现实主义的魅力，却在改编后的电视剧里荡然无存。

小说中，白嘉轩坟迁后衰败的家运逆转，娶仙草、种罂粟发家，这是风水转变的结果。有钱了才开始修祠堂、立乡约、办学堂，这不仅强调风水在中国人观念中的重要地位，也符合“仓禀实而知礼节”的儒家观点。至于后来族人聚赌、吸毒，也应验了“饱暖思淫欲”的古训。到了电视剧里，白嘉轩浑身上下都是正能量，迁坟是懂科学的朱先生发现了地下水脉，种罂粟带来的恶果让白嘉轩充满负罪感，之后犁了罂粟再修祠堂立乡约，立地成佛，从此腰杆子更直了——这不是陈老的白鹿原，这是被“三观正”修正了以后的白鹿原。

有人说，改编就是再创作，允许发挥。这话没错，但有两点：要么，你别丢了原著的魂，要么，你换个名，不要挂羊头卖狗肉。

陈老生前接受采访时说，作为作者，最希望编剧和导演能理解原作者的用心，要体现那个时代白鹿原人的生存形态，他们的精神、心理经历了什么，发生过怎样的灾难和欢乐。在改编的电视剧里，我们看到的却只是一个貌合神离、似是而非的“白鹿原”。剧中表现那时的社会形态扭曲而失真，人物也被当代神笔进行了思想改造，这种改编也许当下人们、尤其是年轻人更容易接受，但这么改会让陈老失望。

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民族，都会有他开始回忆的时候——然而从《白鹿原》的改编看，我们眼下还顾不上缅怀，因为我们正在追逐的路上。

2017.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