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剧不倒！对电视剧导演年会的贴身观察和感性总结

（本文由影视圈微信发布：circlemag）

作者 / 刘海洋

中国广播电视联合会电视剧导演工作委员会（这名字本身就挺特色的）自成立以来，已经开了4次年会，我都参加了。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如果用这个“花”来比喻产业大环境和每个人内心的小环境的话）。刚刚于1月12-14日在北京召开的第四届年会和上届隔了3年，我这次下决心认认真真跟着开了3天的会，会后有一种冲动，觉得有话要说，于是憋了两天写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导工委指定《影视圈》、《影视独舌》为媒体战略合作伙伴

破题

“正剧不倒”是我从青年导演林楠那里借来的一句话，我觉得蛮好，铿锵有力，有温度有筋骨，还有点画面感。“正剧不倒”既代表了与会大多数导演的心声，也是这次表彰盛典的主旋律。“贴身观察”是因为每次都和导演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当然和听听会写个报道有完全不同的感觉；“感性总结”本来想说成“性感总结”，我不想说套话玩套路，只想谈谈最直观的感受，并且文字能活泼放肆一些，但又觉得不太严肃， “性感”就写成“感性”了！

阎建钢秘书长：产业环境中的雾霾还在

▲导工委秘书长阎建钢导演

2008年，在很艰难的情况下，在一帮同道的支持下，张罗草创了导工委的秘书长阎建钢导演，是中国电视剧发展的重要参与者，也是历史见证人。如今黑发人已经变成白发人（据他自己说属于少年白，心还是火热的）。这届年会，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在这个双重雾霾的日子里，我们的新一届年会开幕了。我们一聚会，空中的雾霾就散了；但还有另一种雾霾没有走，那就是我们的产业环境。但是，不管环境多么险恶，只要有我们这350人还能坚守在这块阵地上，雾霾就不会一直笼罩着我们。这一点，我们大家要有信心。

虽然有调侃，但更多地是忧虑，甚至有点悲壮。

每届导演年会，关注的话题也各不相同。记得在2011年的年会上，演员耍大牌成为热点，媒体纷纷爆出导协要推出“演员黑名单”，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在2013年的年会上，大家更关注的是导演话语权逐步缩减的问题，颇多怨言。而本次年会，资本冲击下所带来的行业乱象包括IP热、颜值热、演员天价片酬、收视造假及无底线的粗制滥造（如抠像演戏等）等无疑都是大家所关注的重心。

几届年会开下来，我觉得导工委的凝聚力是越来越强了。我个人比较喜欢既有文人情怀又讲江湖道义的人，导演恰恰就是这么一个群体。没有文化情怀，没有对艺术的热爱，不可能有好的创作；但如果没有江湖道义，没有某种个人魅力，你的创作可能就完不成。但是，导演这个工作也有他的特殊性。一旦当了导演，自己就逐渐有了自己的一哨人马，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是众人尊崇的老大。一旦有所成就，就很容易封闭自己，从而失去向别人学习的机会。而导工委实际上提供了一个导演们能敞开交流的机会，对导演自身的竞争与发展都是大有好处的。

▲郑晓龙、阎建钢、林楠、汪俊等导演荣获优秀作品奖

在本次的表彰大典上，70后导演林楠以他去年播出的作品《谜砂》获得优秀作品奖，可说是上了一个大台阶。他讲到在自己最困惑的时候，康洪雷导演为他释疑解惑，也为他树立信心，这就是交流所带来的的好处。我认识林楠多年，他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他说他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站在那些优秀导演身边的人，在14日的颁奖晚会上，他实现了这个愿望。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导工委这个组织的受益者，像他这样的范例，以后可能会越来越多。

毛羽司长：中国电视剧的发展处于黄金机遇期

1月13日上午，总局电视剧司长毛羽和前任司长李京盛过来做报告。毛羽去年7月1日从电影局调来，接任因年龄原因退休的李司长。毛羽接任后，对外公开的讲话不多，大家对他这次报告满怀期望。

▲电视剧司司长毛羽

毛羽看上去很斯文，像一个技术型官员，看得出他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他首先罗列了2016年有关电视剧的一批重要数据，然后提出他的观点，即中国电视剧的发展目前处在黄金机遇期。原因有四：

1、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大的观众人群。

2、中国有丰富的故事资源。

3、电视剧业已经形成了一支有相当规模、专业化程度很高的龙头企业。

4、视频网站的快速发展为中国电视剧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毛司长有几个新提法很有意思。比如，他套用刘震云的一句话说：电视剧更能代表一个国家的心灵史。这已经把电视剧的文化地位提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他还说：“希望每一个电视剧工作者自觉参与到中国现代文明建设中去。还有什么方式比电视剧更能够体现我们的24个字的核心价值观呢？”这个说法我也高度认同，比如“自由、平等、公正、法制”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怎么表现它们，可能很多电视剧工作者并没有认真思考过。

谈到2017年的工作，他提出：出好作品是重中之重。并从价值观引领、回答时代课题、树立文化自信三个方面提出了希望与要求。

可能是由于身份的原因，毛司长的讲话以鼓劲为主，对于当下大家关心的热点问题，如收视造假、天价片酬及传说已久的全国电视剧工作会议等都只字未提。我感觉似乎从管理者的角度，他们更侧重于导向管理；对于产业发展中问题，至少没有列入重点，这跟业内的期望很有偏差。前司长李京盛部分替他回答了问题，他说：管理不是万能的，一切都从政策的角度解决是不行的。他以演员片酬为例说：我总不能出台一个政策，规定某某演员只能拿多少钱吧？这或多或少代表了管理层的态度。

▲电视剧司前任司长李京盛

领导们在高处，主要看数据看宏观，但在微观的层面，情况并不那么美好，我所熟悉的一个很有名的制作公司的老总曾跟我说：“现在拍电视剧的处于产业的最低端，是三孙子：建组的时候，给明星当孙子；戏拍完了发行，给电视台当孙子；好不容易播出了，还要给做收视率的当孙子。”虽是牢骚，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实际情况。尤其是收视造假的问题，已经成了行业公害，极大地扭曲了电视剧行业的生态和投资者、创作者的心态，在目前倡导依法治国的大背景下，也是主管部门之耻。虽然电视剧管理部门有自己难处，但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仅会严重危害行业的发展，也会极大地伤害政府的公信力。该到了有个鲜明态度和精准对策的时候了！

杨文军导演：马上就是正剧的春天了

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董事长薛继军在致辞的时说：“这两年令人回味的好剧少了，国家台有责任，导演们也有责任。中国电视剧应该掀起攀越高峰的浪潮！”攀高峰，往哪儿攀？毛羽司长说：希望电视剧创作者能主动回应时代课题，多拍摄一批现实题材或者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电视剧；毛卫宁导演以他创作《平凡的世界》为例，说现实主义的创作让他找到了幸福感，他会继续发扬光大；杨文军导演认为：“我真切地感到这一波热热闹闹的IP热过去了，马上就是正剧的春天了！”

▲杨文军导演会上发言

似乎无论从管理者到制作方、主创甚至到播出平台，大家都在呼唤现实主义的正剧、好剧，可为什么我们的电视剧作品感觉离现实生活越来越远呢？这其实是更值得大家思考的真问题、大问题。

这其中第一个问题是对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认知问题。郑晓龙导演说了一句话：“我其实不太喜欢用正能量这个词。现在一说正能量，好像就是歌颂表扬，但我觉得悲剧也是正能量，批判也是正能量。”对他这个观点，毛羽司长也表示认同，他说：“现实主义不一定就是现实题材，它是一种创作精神和态度，需要创作者用冷静的眼光看待人生，思考命运，它是对人生的介入，是对社会的认识和批判。这才是其价值所在。”

第二个更重要的问题是：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需要氛围。中国电视剧经过了30年的发展，应该说，管理者与创作者有矛盾也有博弈，但是通过这个过程也建立起了来之不易的默契与共识。电视剧需要管理、需要正确的导向、需要输出正能量，这些大家都认可，没有问题。但艺术创作毕竟不是修路盖楼，尺度在那里？允不允许局部的试错?举个通俗的例子：如《编辑部的故事》、《我爱我家》、《历史的天空》等这样有批判锋芒但被公认是中国电视剧经典之作的剧，如果放在今天可以顺利过审播出吗?不好说，讲真。

▲电视剧《我爱我家》海报

第三，我觉得出精品正剧需要对优秀的创作者的爱护与支持。好作品是优秀的创作者做出来的，爱护他们绝不是说要对他们网开一面；而是管理者和投资者都要真正地投入感情，要理解创作者的辛酸，爱护创作者的才华，鼓励创作者的突破，谅解创作者的失误等等。否则的话，可能我们的电视剧，现实题材仍会占到50%以上，而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则只能在古装剧、年代剧中产生，这自然也可以，但不是多少有点悲哀吗？

这么多年近距离和导演们接触沟通，我真的觉得中国的电视剧导演是一支很优秀的队伍，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和艺术追求以及对事业的热爱。杨文军导演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干导演还能干什么了？”，应该是代表了广大导演的心声。如果按毛司长所说把电视剧视同为民族的心灵史，那这些心灵史书写者就应该是国家的财富。没有对创作者的尊重与爱护，我们就很难形成可持续的精品生产机制，一切美好的设想和愿望都是空谈。

郑晓龙会长：我有点喜欢当这会长了

2016年3月15日，由于老会长陈家林导演因年龄问题辞去会长职务，由郑晓龙导演接替。记得在接任会长的会议上，郑晓龙十分真诚地表示：不想当这个会长，“我感到很无奈、很紧张”，当时我在场，我真切地感受到他有点难受和激动，当然他也表示：既然接了这个会长，他会尽全力给大家服好务。

▲导工委会长郑晓龙导演

但郑导自上任后，确实踏踏实实地做一些事情，并且体现了自己的新思维。最重要的有三：一是解决了办公地点的问题，让导工委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二是和一家叫华宏资本的公司一起建立了“中国电视剧导演基金”，扶持、培养中青年导演的优秀剧目创作；三是筹划打造导演协会的最新网络平台。尤其是第二点，其意义不可小视，实际上是导演从资本层面上掌握自己话语权的最新尝试，用阎建钢导演的话说：我们要建立一支有良知的基金；我们要跟有良心的资本合作。

▲导工委官方网站启动仪式

和前几届颁奖晚会相比，这次和北京台合作的颁奖礼无疑是最好的的一次。舞台高大上不说，节目内容体现了中国电视剧30年发展的历史传承，获奖作品及个人也体现了会员导演独到的眼光和审美标准。其中，由郑晓龙会长提议的对三位始终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方向、不因市场因素降低艺术标准的张子恩、张黎和姚晓峰导演进行特别表彰，更是为全体导演树立了榜样。

▲张子恩等导演特别表彰现场

郑晓龙在13日上午总结时说了他的心里话：“我离开了北京电视艺术中心主任的位置后，觉得终于可以把担子卸下来了，可以简单地去做一个导演拍片子了，但是一帮朋友像抱火球似的，反正就往你怀里一放，管你那么多。我曾经觉得这是特别难做的事。但是今天我突然发现好像得了便宜似的。这火球抱着还挺舒服的，快变成取暖炉了”。他的话引得众导演哄堂大笑。

如果让我说说缺憾，我个人觉得电视剧导演的队伍稍稍有点老化，当然这与这个行业的产业特性有关，但我觉得导工委似乎应该在培养青年导演方面做一些规划，如电影导演协会推出的“青葱计划”，已经做到了第二届，反响不错。另外，是不是应该把网剧的导演逐步吸收进来。实际上，有一批导演已经开始在这方面做了成功的尝试，如孔笙等导演最近推出的《鬼吹灯之精绝古城》和林楠导演拍摄的《老九门番外之二月花开》等，都取得了非常好的点击量，制作品质也完全可以与优质电视剧媲美。吸收优秀的网剧导演，既可以扩大协会的影响力，也可以改变电视剧导演队伍的年龄结构，可谓是一举两得。

▲颁奖典礼现场

回到开头阎建钢导演的话：导工委年会一散，北京的雾霾又起来了。自然界和电视剧产业界的雾霾都不会自动消散，怎么看，怎么办？著名编剧刘和平在开幕致辞时的一段话或许可以给我们启迪，他说：“我最近跟很多人谈现代性的话题，文化转型会带来很多很复杂的问题，但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要担心一些表面的暂时性的东西。破解之道是：我们要把永恒性安放于现代性的伪装之中。”

不愧是大家~颇堪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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